乱哄哄的闹剧随着一行人的离开而渐渐安静了下来, 但是,台上的表演虽然还在继续,众人的心思却也有些无法平静了。

表面上的一片太平之下,不少高官已经暗暗地支会了人去, 要求务必打探出落水那位姑娘的底细。

当然, 他们很快也发现了自己的徒劳。

魏楚铭将郑茹兰抱入附近独立的庭院之后, 当即来了一群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除了匆匆赶来的御医们, 就连忧心冲冲的郑家人都毫无例外地被拦在了外头, 只能伸长了脑袋焦急地等待着。

郑鸿儒不知道情况, 只能在原地来回地打着转儿,这个时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刚才救了茹兰的那位大人, 是谁啊?”

郑子晋与郑初柔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视线, 生怕父亲知道真相后一口气喘不上来,齐齐地摇了摇头:“不知。”

好在郑鸿儒这时候的心思倒没落在这个问题上,朝着庭院里面忙忙碌碌的人影看了一眼, 注意力顿时又被吸引了过去:“怎么就不让我们进去呢!”

外头有人焦急, 房间里面的氛围却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四五个御医围在床头, 却因为落在背后的那一道视线, 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们在进行诊断的时候,免不了地有些手抖。

先前只听说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官眷落了水, 还觉得让他们来有些大材小用, 可现在却是完全没有了半点怠慢的心思。

这种感觉就好像脖子上架着一把刀,稍有不慎就可以让他们尝尝那血溅三尺的滋味。

过分压抑的感觉让御医们憋着一口气 , 以至于诊断结束转过身来的时候,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因为紧张而彻底紧绷在了一起。

魏楚铭坐在桌旁静静地等待着,听到动静抬头看去,视线扫过那一张张神态僵硬的脸, 声音略微一紧:“有什么问题吗?”

被这样冰冷的视线刮过,为首的太医顿时觉得一阵冷汗就流了下来,慌忙道:“大人放心,这位姑娘就是受了些惊吓,睡上一会就没事了。”

魏楚铭静默片刻:“那为何你们脸色如此凝重?”

还不是被您给吓的!

众太医心中哀嚎一声,努力地在僵硬的脸上扯出了一抹诚挚的笑容:“大人放心,真的无碍!”

魏楚铭的嘴角微微抿紧几分,摆了摆手:“去配药吧。”

太医本想说郑茹兰的情况并不需要吃药,但是被视线一扫,当即挺直了背脊:“微臣这就去!”

既然首辅大人想让这位姑娘用药,那就随便开些补身子的配方吧。

反正,吃上一些也没什么坏处。

听到身后的房门关上,魏楚铭的眼睫微微垂落几分,伸手拦住了端水走入的婢女:“我来。”

婢女恍惚间似乎没能理会这话中的意思,等回过神的时候手中的脸盆一空,就已经落入了魏楚铭的手中。

他就这样神色淡然地到了床边,拧干了毛巾上的水渍,一点一点地擦拭了起来。

婢女以前也没少听关于首辅大人的传言,一时间愣在了原地,随后在这样的画面当中,脸上莫名漫起了一抹红晕,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窗外隐约可以传来若有若无的乐曲声,宫廷宴还在继续。

魏楚铭确定打理干净了,才满意地收回了毛巾,垂眸看了一会儿跟前熟睡的面容。

说起来,这样不声不响的样子,倒还称得上乖巧。

他眸底的神色微微一动。

原本以为悄然将她送回家去就没事了,没想到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关系,将她也拖入了这个旋涡当中。

但事已至此也再无别的选择,也就只能,好好地护着了吧。

魏楚铭站起身来,迈步走了出去。

不出意料的,门外已经等了几人。

为首的太监见他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首辅大人,皇上有请。”

魏楚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康公公最近看来,似乎很受皇上重用。”

康德是目前唐阳焱跟前的统领太监,显然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他的身上,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依旧:“为皇上分忧是奴才份内的事,何来重不重用一说。”

魏楚铭眉目微垂:“也对。公公领路吧。”

当一行人到的时候,唐阳焱正在亭中品酒,柔软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一身耀眼的黄袍,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初遇时的模样。

他听到步声转身看来,视线落在魏楚铭身上时也隐约有些恍惚,遥遥地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

魏楚铭刚刚行了个臣礼,便听唐阳焱忽道:“首辅这几日,似乎清减了。”

魏楚铭语调无波:“谢皇上体恤。”

唐阳焱眉心微微拧起了几分,看着这般神态,心中莫名有些不悦。

现在回想,似乎从认识魏楚铭至今,他就永远是这样一副淡然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动摇,又仿佛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这人曾是他的老师。

不管是书籍上的浩瀚学识,还是无处了解的君王权术,要说全是由魏楚铭传授的都不为过。

一度的,这人是全天下他最为敬重的存在。

而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或许是在登基之后,坐上皇位后才忽然发现,朝中上下尽在这样一人的掌握当中。

这个天下,仿佛只需要魏楚铭一人,就可以保证永恒的和平安康。

那么,他这个皇帝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当初是他们一步一步互相扶持赢下那场夺嫡的斗争,可在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却反倒成了朝堂之上的局外人,只需要冷眼看着这位权倾天下的首辅大人,将所有出现的纷争与难题轻描淡写地逐一解决。

可是,明明他也可以做到!

这些年来他苦读书籍,勤学权术,就是想要成为一个可以让全天下人满意的君王。

然而,明明他已经成长了这么多,这一切落在这个男人的眼中,似乎依旧那样的微不足道。

就像如今眼前这样的态度,表面上恭敬礼让,却也,仅仅只存在于表面罢了。

多么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让这素来自若的男人,也感受到深深地震撼。

唐阳焱缓缓地闭了闭眼,随手倒了一杯清酒,仰头一饮而尽:“首辅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谢皇上。”魏楚铭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神色淡淡地看着唐阳焱为他倒上一杯,递到跟前。

若换成是其他大臣,在这样的待遇下怕早就惶恐万分,但是他只是接过来抿了一口,仿佛一切只是理所当然。

唐阳焱抬眸看了眼远处明媚的景致,语调听起来像是闲话家常:“在这里已经住过一些时日,可喜欢这样的风景?”

魏楚铭应道:“皇家园林,自然别致。”

唐阳焱:“朕也觉得首辅理当喜欢,若不然,也不至于没有半点着急回府的意思。”

魏楚铭为何会留住在这行宫当中,两人都心知肚明,此时闻言,他也只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既是皇上的好意,臣自然喜欢。借着这样幽静的环境,正好也可以好好想些事情。”

唐阳焱眉梢微挑:“那么,首辅如今想明白了吗?”

“应是想明白了。”魏楚铭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际,忽然话语一转,“皇上您看,起风了。”

唐阳焱在他这样毫无预兆的一句话下稍有些愣神,下意识地也抬头看去,恰有一缕风过,将几缕发丝吹落至了脸侧。

不等他说些什么,魏楚铭已经站起了身来:“今日宫廷宴百官云集,皇上身为当朝天子实在不应在这里荒度时间。若想与微臣闲话家常,随时召臣入宫便是,现在理当回宴,这才是明君所为。”

唐阳焱握着杯盏的手隐约紧了几分,唇角微压:“永远都是这样的说教!还是说,在你的眼中,朕永远都是在你监督下无事可成的三皇子?!”

这一刻,少年老成的天子脸上才隐约多了一丝与年龄相符的执念。

魏楚铭眉目依旧淡漠:“皇上不该这般想,您既贵为天子,自当为天下的表率。提醒皇上履行职责,亦是微臣的本分。”

唐阳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然而,依旧只是徒劳。

许久之后,他才语调徐缓地再次开了口:“朕还以为,今日宴会出了这样的风波,你会有很多的话同朕说才对。”

这一瞬,周围的风似乎凝滞了片刻。

魏楚铭缓缓地行了个臣礼:“谢皇上提醒,臣确实应该去偏院看看了。”

眼见他一礼之后转身就走,唐阳焱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再过几月朕就年满十八了,朕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

话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他忽然意识到,素来自诩老成冷峻的自己,此时的做派,竟有几分像那胡搅蛮缠地企图叫长辈认同的孩童。

在这样的话语下,魏楚铭的步子缓缓顿住,仿佛丝毫没有在意唐阳焱突兀的沉默,头也未回:“没错,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君王了。所以你要的东西,三日后我会让宁容送进宫去。”

是啊,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君王了。

都已经学会,将他以前传授的那些帝王权术,转而运用到他的身上了。

魏楚铭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那毫无情绪的语调,却让唐阳焱彻底愣在了原地。

要知道,他之前向这人提出的可是……如今,居然这样轻易地就答应了?

莫不是,真的只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然而不等他追问,那道清瘦的背影就已经经过了转角,彻底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叫你不乖,看,惹魏爸爸生气了吧?

——

PS.既然是甜宠文,上章的重点当然是亲亲了!还亲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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