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茹兰心里着急,而这时候的首辅大人的内心复杂程度并不比她少上多少。

她倒是干脆利落地睡了,突然间被这样赖上,主持过无数生杀大局的魏楚铭却是忽然间没了半点动静。

照理说,是应该推开她。

但是女子柔软的触感下带有一种独特的暖意,让他不由想起了刚才昏睡当中经历的情景,那是唯一温暖涌入的地方。

外面的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林间的风似乎也愈发的寒冷,这时候,这样简单的依靠也就显得别样温存。

睡着了的时候特别容易受寒,更别说在这样的深山野林里了。

少女的睡颜,在此时此刻显得无比的乖巧安宁。

魏楚铭看着怀里那人似乎睡得无比安稳的样子,到底还是伸出手去,给她换了一个相对舒适些的姿势。

伤口被牵扯到,骤然涌起了一丝痛意。

魏楚铭抬眸看了看周围那过分严苛的环境,嘴角反倒是浮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倒是从未想过,他会跟这样的小姑娘有上这么一段患难的经历。

他缓缓抬头看向洞外,淡淡的神色间似乎是在等什么,即使已经在生死边缘,依旧没有表现出半点着急的样子。

时间就这样缓缓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遥遥地开始可以看到隐约的火光,与那堆火把一同出现的,是一阵听起来节奏颇是奇怪的口哨声。

这是首辅府暗卫用来联系的信号,旁人无法读懂,魏楚铭自然知道其中的含义。

很显然,阿影到底还是去找了宁容。

他的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只是不徐不缓地掏出了一枚口哨,放在嘴边做出了回应。

……

宁容进入这片围猎区域之后,倒是陆续遇到了不少残党欲孽,除了一部分被当场砍杀的,余下的也被彻底抓了起来。

面对询问,这些刺客们一个个无比有骨气地直言不发,但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也没有找到魏楚铭的下落,这才让人稍微放下心来。

但这皇家猎场的区域着实有些过大,为了储备那些珍奇异兽,更是保持了原先凶险万分的地势,这也让寻人的事进展地很是艰难。

唯一庆幸的是,另外几位将军在这次反应倒很是迅速,转眼间又带了不少士兵过来。

宁容知道瞒不住,除了没提那些余孽的身份外,并没有隐瞒魏楚铭遇刺的事,便也让他们一起加入到了搜寻的行列当中。迅速地分派了几个队伍,并安排了首辅府的暗卫随行,希望魏楚铭在听到信号之后可以给他们一些回应。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黯了下去。

寻人的士兵们纷纷地点上了火把,借着微弱的火光艰难地往山林间继续深入。

宁容所带的队伍搜寻在最前方,地势愈发复杂起来的同时,一片漆黑的环境也更增加了寻人的难度。

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那声若有若无的哨声。

随行的阿影眸色豁然一亮,转眼间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步赶去。

宁容紧随其后,很快,让他们发现了那个甚是隐蔽的洞口。

他不由地“啧”了一声:“这么会藏,难怪找不到他了。”

这里附近的草木很是茂盛,若没有这哨声的指引,他们恐怕也要这样堪堪错过了。

阿影心里记挂着魏楚铭的安危,转眼间已经越过了那层层的林木,正要冲进洞里一探究竟,不知看到了什么,却是蓦地顿在了原地,不动了。

知道魏楚铭那厮还活着,宁容悬着的心也就跟着落了下来。

转眼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悠然的模样,头一次看到阿影这般失神的样子,心下好奇,也悠然地踩着杂草走了过去。

山洞里面没有火光,一片昏暗,但是借着隐约的月光,还是多少可以看清当中的情景。

宁容只是往里面投去第一眼,步子就不由微微一滞,紧接着,眉梢意味深长的微微挑起了几分:“我们找你找得这么辛苦,你倒是雅兴不错啊?”

魏楚铭就这样半靠在石壁上,看样子显然受了重伤,而且情况甚是严重。

见面后本该问问伤势如何,奈何他身边靠着的那个人影,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虽然看不清晰,但,光从这娇小的轮廓便不难判断,显然是个女人。

他们在外面找得累死累活,这人独自在这荒郊野外倒是甚会享受。

若非魏楚铭平日里和这般风流韵事着实不搭,光是这眼前过分暧昧的情景,宁容恐怕在片刻间就可以想象出一整部风流话本来。

魏楚铭见两人站在洞口不动,开口问道:“你们准备站到什么时候?”

阿影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折回,片刻间便取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来。

他将衣服送到魏楚铭的跟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披上,在这一整个过程当中始终盯着地面,没有抬头多看上一下。

在这种时候,求生的本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魏楚铭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识趣而饶恕他的擅自行动:“回去准备领罚。”

阿影低了低头:“是。”

宁容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了一会儿,这时候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需要我帮你送郑三姑娘回去吗?”

魏楚铭抬头看去:“你知道她与我在一起?”

洞里这样昏暗的环境,他们此时靠在最角落的阴影当中,就是他这样的距离也看得甚是模糊,宁容站在洞口,更是不可能看清楚郑茹兰的长相。

“也就刚刚才知道。”宁容将手上的扇子摇了摇,“来找你之前恰好遇到了郑家的人,说是这位三姑娘不小心在这皇家猎场里走失了,我这一路找来都没看到她的影子,跟你在一起的若不是她,莫非还是哪个女刺客不成?”

这番说辞,倒是与郑茹兰之前说的不谋而合。

魏楚铭不由地轻笑了一声:“或许,还真是个女刺客。”

宁容不明所以:“嗯?”

魏楚铭没再说什么,正欲起身,却因为郑茹兰半躺在他的怀中,显得有些艰难。

也不知道在这般危急的环境里,她是如何做到这般安然入睡的,就连这样大的动静都没能将她吵醒。

如果不是之前还这么活灵活现地活跃在他跟前,魏楚铭大概都要怀疑是否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宁容问:“你不准备将她弄醒?”

魏楚铭:“叫过了。”

宁容提议:“喊不醒,其实可以用拳头。”

魏楚铭没说话。

宁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样的态度。

哟,这是不舍得下手的意思吗?

阿影犹豫了一下,请示道:“主人,要不我送这位姑娘上车吧?”

魏楚铭伤势很重,现在依旧虚弱得很,照理说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自己就行。”

说着,便将昏睡不醒的郑茹兰就这样拦腰抱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他的额前已经渗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薄汗。

阿影眉目间有些错愕,也没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在旁边搀着魏楚铭往外走。

一众士兵在外头翘首以盼,蹿动的火光下,便见从山洞里走出了一道人影。

这些士兵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传说中的首辅大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却也忍不住暗暗地将余光往那边瞟去。

结果还没来得及一堵那天人之姿,就先看到了被横抱在怀中的那个女子。

所有人下意识地站姿一直,瞬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出声了。

总觉得如果多看上一眼,或许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毕竟,有点刺激。

面对这样的阵仗,魏楚铭就这么抱着郑茹兰,视若无睹地登上了停靠在旁边的马车。

没一会儿,宁容也跟着坐了上去。

马车启程回营,辘辘行驶。

魏楚铭从上车之后,就可以感受到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的身上,此时将郑茹兰搁在了身边,神色淡淡地问:“好看吗?”

“甚是好看。”宁容倒是毫不掩饰,“虽然我承认最初听阿影说完后确实非常生气,但是现在却觉得,偶尔经历一下这样的磨难大概也是不错,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魏楚铭:“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宁容摇了摇扇子,看着他伤口包扎处过分显眼的粉红料子,又看了看郑茹兰那破碎的裙摆,轻轻一笑:“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种粉色倒也挺适合你的。”

魏楚铭有些疲惫地靠在车壁上半合起了眼睛,声音低哑:“你若喜欢,改天让人多买些这样的料子给你做上几套。”

宁容悠悠一笑:“算了,就怕穿上去与郑三姑娘显得太过登对,某人看到会不高兴。”

魏楚铭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这么多的话,你不累吗?”

宁容笑:“当然不累。”

魏楚铭:“我听累了。”

宁容在他的注视下挑了挑眉,嘴角反倒是勾起了几分,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去。

等到过了片刻,才询问道:“郑家的人大概还在大营里等着消息,等会儿,我让人把郑三姑娘送回去?”

魏楚铭:“让他们先回去吧。”

宁容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魏楚铭语调平静道:“今日残党余孽的事关系重大,如果泄露出去,难免又会引起民心的动荡。不止这个郑三不能放回去,但凡被惊动到的那些将军们,你也最好想个办法堵上他们的嘴。”

“这件事情稍后再说,倒也不急,只是……”宁容沉思了片刻,好奇地问道,“你不让这位郑三姑娘回去,那想怎么安排?难道,准备让阿影把她带进牢狱里锁起来?”

魏楚铭似是早有想法,闻言不动声色地应道:“不用麻烦,首辅府上客房多的很,与我一同回去就好。”

宁容也没想到他居然是做这样的想法,手上摇着的扇子停顿了一瞬,赞叹道:“这招,甚妙啊!”

以前总担心魏楚铭这冷情绝性的样子要孤老终生,现在看来,到底还是小瞧了他。

宁容在心里感慨万千,忽然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不对啊,为何我要去想办法堵那些莽夫的嘴?明明是你自己捅下的篓子,却是扔给我来擦屁股?”

魏楚铭:“哦,谁让我伤得这么重,能放心托付的知情人,也就只有你了。”

宁容:“……”

这老狐狸,以前就已经足够厚颜无耻,如今居然连卖惨都用上了,这都是跟谁学来的?

……

眼见宁容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回了大营,心里记挂着郑茹兰的众人当即迎了上去。

然而最前头的那辆马车并没有停下,就这样从他们跟前驶了而过。

郑家众人接连抓了数人询问,不知怎的一个个却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便愈发担心了起来。

正着急,便得到了宁容派人传来的消息,说是郑茹兰之前与他的一位朋友在一起,现在也已经找到了,就是一不小心受了点伤,那位朋友过意不去执意要留她养伤,待好了定毫发不损地送回府上。

郑初柔听说郑茹兰受了伤,不由急得脸色白了几分,抓着传讯的人一番追问。

对方本是传完话就要走,这么一来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上什么,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安抚道:“我们家主人是宁容将军,至于他的那位朋友做下的决定,着实不是我等可以干涉得了的。听我一句劝,还是回去等着吧。”

在这之前纵使有万般猜测,郑初柔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居然是名声远扬的玉面将军宁容。

他的朋友,莫非是当日在茶馆遇到的另一位公子?

那,又会是何等身份?

郑子晋沉默片刻,方道:“时候不早了,就先回去吧。”

郑初柔唇角紧抿:“那三妹怎么办?”

“你也别太担心了。能与宁容将军称友的,定不是什么寻常之辈,有他们看护着,三姑娘定不会有事的。”纪阳成安抚道,“今日就先回去吧,如果实在不放心,明日里我去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探到一些其他的消息。”

郑子晋点头道:“确实,也只能这么办了。”

郑初柔心里着急,却也知在那些权贵面前他们着实人微言轻,万般无奈下,也只能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心思惴惴地往门口走去。

此时恰好有几个士兵路过,交谈的话语就这样轻轻地落入了耳中。

“你知道刚才那辆马车里的是谁吗?那是首辅魏大人!”

“首辅大人?难怪宁将军会亲自前去接人了,这么大动静,别是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没听说吗,魏大人回来的时候,还从围场里带回了一个美人。”

“对对对,我有认识的兄弟亲眼看到的!就是刚才那辆马车,直接就给送回首辅府了!”

“唉,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怎样绝代的佳人。”

众人的步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片。

这么凑巧,郑茹兰被宁容的好友带走,而首辅大人恰好又带了一个美人回府?

郑子晋与纪阳成默默地交换了一个视线。

会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吗?

而旁边,郑初柔更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她不由又想起了那日在茶馆里相遇的情景。

当时就觉得,那位公子举手投足间,是绝非寻常人家能有的气度。

所以郑茹兰真的是因为惊了马才跑入那皇家猎场的吗?

莫非,这次她确是错怪顾通了?

……

首辅府的内院当中没有什么灯光,一片昏暗。

一个洁白的身影就这样独自蹲坐在门口,顾影自怜,期期艾艾。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渐渐地就愈发闹腾了起来。

郑茹兰头顶上的两只白色的耳朵隐隐地抖了两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整只猫就顿时精神了起来,用前所未有的敏捷身手翻上了院子里的那棵参天巨树,转眼便跳到了墙上。

遥遥地可以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被人拥了下来,紧接着,当看清楚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是谁时,猫儿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是她!她看到她自己了!她跟这个姓魏的都没有死!

遥遥看去,魏楚铭怀里那人一动不动,郑茹兰不知道具体情况,心里担心下当即“喵呜”了一声,迅速地下了墙,身影敏捷地飞奔而去。

魏楚铭遥遥地便听到了猫的叫声。

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只雪白的毛团子模样兴奋地朝他奔来。

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了几分。

虽然平日里有些闹人,没想到只是这些时间没见,这小东西竟是这样想他。

魏楚铭因钻疼而皱起的眉心稍稍舒缓了开来。

眼见猫儿已经跑到了跟前,正欲开口,谁料这只雪白的毛团子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敏锐地纵身一跃,就无比着急地跳到了郑茹兰的身上,东嗅嗅西闻闻,还不忘用肉嘟嘟的小爪子小心翼翼地到处拍了一通,一副认真查看的关切模样。

魏楚铭:“?”

要知道,这毛团子平日待他都是想凶就凶,可从来没有过如此细致温柔的做派。

这到底是谁养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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