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兮第二天醒来,已过上午十点。

她摸到枕边手机看了眼时间,翻了个身,半侧衣不蔽体的**从薄被下滑出,一条腿还勾着身侧男人的腿。

她都没力气睁眼睛,困倦不已地将脑袋埋在他宽阔结实的胸前,又要睡过去。

朦胧中,腰间带过一个力道,他又将她朝他怀中揽了揽,呼吸也沉沉的。

似梦非醒的。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他好像在亲吻她的额头,耐心又温柔。再到她眉心与眼周附近流连片刻,轻啄她的唇角,下巴,脖颈和锁骨,再一路向下。

梦里,她如同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极力地想清醒过来,又如同被炽热的浪头击落溺毙,气息渐渐紊乱,由不得自己。最后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

终于睁开了眼睛。

程宴北见她醒了,才从她身下回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伏在他身前,迷蒙一双睡眼,人倦得像只猫儿似的,满眸却是潋滟地瞧着他,面颊跟着泛起几分潮红,带着几分渴求。

他有点儿得逞地笑一声,就不再继续了,又将她揽回了怀中。柔软的唇厮磨着她额头,静静地,闭上了眼。

准备睡个回笼觉。

就这样没了下文。

怀兮被他扰醒,额头抵着他的下巴,睁开了眼,顺着他嶙峋好看的喉结,视线下滑,到他前胸一片纹样张扬的梵文纹身。

他显然有经常保持身材的好习惯,胸肌腹肌线条结实紧致。再往下看,就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与她毫无遮挡地贴在了一起。

她下意识抬了抬头,他已经闭上了眼。像是睡过去了。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眼睑狭长,睫毛鸦羽似地覆在眼下。

清晨十点,日光微熹,阳光入内,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又是笑唇,如此唇角半弯着,有点儿恶作剧后得逞的意味。

怀兮盯了他一会儿,一腿就勾上他小腿,手臂也环上他的肩颈,脑袋埋入他肩窝,贴住他滚热的皮肤,将呼吸放重了一些。像是撒下了一把火。

她也佯装要睡回笼觉,就这么缩在他怀中,却一下一下、有意无意不安分地厮磨起来。她有经常在健身房做腰臀训练的习惯,之前还请过私教训练过很长时间,如此只需要腰身带动臀腿,就能将撩拨的尺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程宴北一开始毫无反应,好像是死磕了要跟她装睡。后面,慢慢地,他的呼吸不由地变得粗重起来,她还去含吻他的耳垂,柔软的短发如轻柔的羽毛,边随着她不急不缓地挑.逗着他。不安分。

他闭着眼睛,顺着在身前不安分的一丛柔软,用唇去寻她的唇温柔厮吻,一边双手掐紧了她腰身,跟随着她两人渐渐地进入到同一个节律之中,很快,连她周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隔壁房间传来躁动,应该是黎佳音和醒醒起来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

意识渐渐迷离,怀兮双手勾住了男人的脖颈,一个灵巧的翻身,就维持昨晚上位的姿势趴在了他胸膛。她喜欢在上面。

他当然也知道,于是自然地顺从她了,抚着她脊背,深深吻她的同时将她向下带去,要把她与他一同按入一处柔软的沼泽地中溺毙。

正是一触即发,隔壁的动静也愈发的大,怀兮这才猛然想起,黎佳音昨晚说她今天早晨要在家中开视频会议的。

她还以为黎佳音要去上班。

思绪登时清醒了些,怀兮想叫停,可已经晚了,痛感传来的一刻她也跟着向上一耸,骨头都差点被撞得散架。

程宴北显然还记得昨晚的仇,手臂蛮横地压着她腰,将她按在自己身上,双腿极力撑开她的同时,两人的呼吸已全然纠作了一团乱麻。

怀兮全身上下像被电流走过一遭一样。

“安全期?嗯?”他贴在她滚烫的颊边,咬着她耳朵低声地笑笑,然后就将浑身软绵绵的她,从他身上推起来,“自己来。”

怀兮恨恨地白他一眼,先坐定了,从前向后顺了下自己的头发,有点儿傲慢地睨着下方的他,然后随着隔壁说话时抑扬顿挫,一字一顿的声音,带动腰身缓慢悠扬地沉浮起来。

窗前一道薄纱,阳光自窗棂投入房内,照的周身暖融融的。

像是侵蚀入骨的毒,渐渐地麻痹彼此的意识。越来越不由自主。

黎佳音和醒醒已经醒了,踩着木地板在屋内来回地走动,脚步踢踏,偶有欢声笑语,过了会儿,好像还有人来按门铃,好像是快递。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一时吵嚷,可能是谁与谁为了这个老式小区的车位争执了起来,互不相让。

隔壁的住户还将音响开了很大,音乐声震耳欲聋。

可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对比外界嘈杂,怀兮一点儿也不敢发出声音。只得与他不休不止地厮磨,克制地颠簸,感到欢愉时,下巴便高高扬起。

咬着唇,极力极力地将声音吞咽下去。

身外之声愈喧嚣,好像就更能带来刺激感,彼此呼吸的节律,也被这样一个旖.旎温柔的早晨,破碎混乱地揉在了喉中。

怀兮没醒多久,还饿着肚子,很快就没了力气,她趴倒在他身上,手指在他胸前纹身附近画了画圈儿,气喘吁吁地说:“你来吧。”然后还特意叮咛一句:“别弄在我里面。”

于是他扶稳她腰臀,掐住她后腰那处纹身肆意冲撞以至于她不得不咬住他的唇克制声音。到最后一刻,他紧紧拥住了她,吻着她,抚她潮湿的头发,两人静待浪潮平歇。

过了会儿,黎佳音和醒醒好像出门了。

临出门前,黎佳音嗓门儿还不小地朝她的房间喊:“我和醒醒出门买点东西,你们再睡儿——”

醒醒还很惊讶地问:“诶?我哥也在吗?”

“谁知道呢。我猜的。”黎佳音笑笑,没多说,“我们出去吧,买点儿东西回来吃饭,下午你不就回去了吗?”

“好。”

醒醒有些不舍,还是点点头,和黎佳音出了门。

这房子的隔音真的差,满房间黏湿暧.昧的空气充斥,怀兮靠在程宴北怀中,还是听到了刚才黎佳音和醒醒声音不小的对话。

她问他:“醒醒下午就走?”

“嗯。”程宴北稍稍地坐起了身,一手拥着她,去拿床头柜上的抽纸,给她小腹上擦了干净,又拿了烟盒过来。

是她的。

多年后她和他偏爱的烟的牌子都还是一样的。都是七星。

他指尖捻出一支烟来,盯着烟盒,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打火机,点燃了。

今天有雨。

怀兮那会儿看手机的时间时还顺带着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这会儿倒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的,却总觉得远处天边,暗自酝酿着颓颓雨势。

怀兮觉得房间闷,从他怀里起身,赤.裸着,光脚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一股凉风入内,吹散了周身的燥。

程宴北怕她着凉,又喊她回去。怀兮一开始无动于衷的,他便起身,拽了她一把,将她拽她回到床上。

然后他将她重新拥回了怀中,替彼此掩上薄被。

怀兮靠在他胸膛上。

他在一边抽烟,她用指尖儿在他前胸那一块儿纹身上描描画画的,如何也看不懂那梵文的意思,问他:“你这纹的什么?”

程宴北视线垂了垂,被她描他纹身的力道弄得有点儿痒,便沉沉地笑了笑,

“想知道?”

“不想。”

怀兮立刻收了收手指,冷静地拒绝了。

他下腹的荆棘纹身和她后腰的那一株长刺玫瑰是一对儿。谁知道他这一块儿又跟谁的是一对儿。

她视线挪开,不看他前胸的纹身了,揭了揭被子,去看下方那块儿。刚看了一眼,赶紧又掩上了被子,脸通红了。

她抬头看他:“你大早上就这么兴奋吗?”

他眉眼一扬:“刚才不是你先来招惹我吗?没爽到?”

“明明是你先——”

“是吗,”他眉眼轻敛着笑了笑,打断她,“我怎么不记得了。”

“……”

没等她炸毛,他将她捻着被角的手拂开了,然后拽过来,重新地,置于自己胸口的纹身处。

他握住她的手,在自己掌心揉捻。

感受她皮肤、骨节的触感。捏住她纤细的五指,紧紧包绕住,好像将她整个人握在了手掌心。

他捻灭了烟,然后偏头,看了看窗外。

比之刚才的艳阳高照,此时日头都伏低了一些,好似在酝酿雨势。

他又回过头,笑着看着她,然后捏起她刚在他胸口描描画画的手指,再次顺着自己胸口的纹身勾描起来。

从左到右。

完整的描完了一个梵文单词,他就用英语解释一个单词。

“Be。”

“My。”

“Hunter。”

BeMyHunter。

怀兮食指在他的牵引和带领下描完了,也听他解释完了,在心里将这个句子拼出来,细细琢磨一下,然后猛然地一抬头。

撞入他深沉的眼底。

他笑意倦懒地看她一眼,不多做解释。松开了她的手,身子往下沉了沉,躺了回去。

怀兮还维持着刚才半靠着他的姿势,他已经躺回了枕头,然后伸手,环住了她腰,脑袋埋在她肩头,呼吸沉沉落下。

滚热的。

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高三的那个绵冬,她与他在他家阁楼偷尝禁果的那天,一番激烈肆意又生涩的缠.绵过后,下去吃过饭,又和他上了阁楼写作业。

那天两人戴同一个耳机,一起听同一个英语听力,做同一份作业。

听力内容讲的是一个爱尔兰猎人在森林捕猎时发生的趣事,她英语一向学得不好,尤其是英语听力这一块儿深感吃力。

她那天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听力内容上,听得心不在焉,在纸上作记录,描描画画的,满耳朵,满脑子都是Hunter这个单词。

她坐在他身边,他听得很认真,像是刚才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写着写着,就按奈不住地去亲吻他,捣他的乱,偏偏不让他听。

那天无意在他的卷子边写下了一个潦草的英文短句。

BeMyHunter。

做我的猎手。

怀兮思至此,抱住他的手,忽然,稍稍地松开了。

他同时也抬起眼,去瞧上方的她。

好像在等她的反应。

又一次,跨越时间的河流,审视着他们的过往与现在。

怀兮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她静静别开视线,故意无视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她们不在,我先去洗澡了。你也快点儿吧。”

然后就下了床。

她背过他去,遍身赤.裸着。

肩头与前胸还有他留下的错落的吻痕。暧.昧又斑驳。

仿佛一道道斑驳的伤痕。

她看得到,他却看不到。

她随便套上一件睡裙,没再看他,带上门,就出去了。

浴室就在房间隔壁,淅淅沥沥地水声响起了许久,程宴北才又平躺回了床上。他伸手挡了挡窗外的光,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刚清晰地从她眼中明显地看到了一丝漠然。

那是一种对往事虽无比怀念,却如论如何,都不愿重蹈覆辙的淡漠。

她之前告诉过他,人是要向前看的。

她一直在向前看。

他之前,也在一直向前看。

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再次出现,他才停下了脚步。

如此而已。

明天就要比赛,有些事情需要程宴北前去确认。他没留在黎佳音家吃午饭。

醒醒回南城的飞机在下午3点,最晚2点就要去机场值机。午饭后,黎佳音和怀兮一起帮她收拾行李。

怀兮起床就把黎佳音家主卧的床单被罩什么的都洗了,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去阳台晾晒。

黎佳音立刻跟过来,搡了她一下,问:“做了?我发现我家主卧抽屉的避孕套少了一只诶。”

怀兮抖开床单,瞥黎佳音一眼,“那你还问我。”

“跟前男友上床的感觉怎么样?”黎佳音咯咯直笑,“回头草好吃吗?”

“还行。”怀兮淡声。

“还行?”黎佳音怪声怪气地揶揄道,“怕你俩昨晚不好意思,我早上还跟醒醒特意在外面磨叽了一会儿给你们空间发挥。我还想着你们最起码能把我家那张破床给弄坏,然后我正好换一张呢,结果回来就,就少了个避孕套?就一次吗?”

“一次不就够了?”

怀兮叹气,避开黎佳音,去挂床单。

黎佳音偏不让她躲她,从床单下钻过来,“真没打算跟他和好?”

怀兮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避开她继续挂床单,有些烦躁。

“你让开,别挡我。”

“行行行,我也不问你了,你的事你自己看。”

这个问题黎佳音问她不下两次,如此看她态度这么坚定,便也不多问了,坐到一边去,晃了晃腿,随口道,“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要是决定了,就坚定一些,别摇摇摆摆的。”

怀兮无奈地看她一眼。

“甭说这次了,上几次床都一样,知道不?”黎佳音沉声地嘱咐她,“及时行乐,别动不该动的心,不想重蹈覆辙就别回头,渣就渣得明明白白。不然有你好受的。”

怀兮挂好了床单又去抖被套,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把她的话听没听进去。

黎佳音用晾衣杆戳了戳她屁股:“跟你说话呢——我怎么觉得我现在跟你妈一样,什么事儿都要跟你强调好几遍?”

“听见了,”怀兮明显心里还乱着,囫囵应了声,有些不耐烦,语气却是温和。转而又问她,“那你呢,你跟Daniel,也是玩玩儿而已?”

“你这个‘也’就很灵性,”黎佳音笑笑,“不然呢,他才十八,他好意思耽误我,我可不好意思耽误他。人家大好的年华,以后遇到的漂亮小姑娘多着呢。”

“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们好几天没打电话了,吵了一架,”黎佳音说着又问她,“那你呢,你跟你男朋友?”

“跟你一样。”怀兮叹气,心中还是很乱,“也吵架了。”

“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

黎佳音撇撇嘴,不多说了。

下午两点。

怀兮和黎佳音先送了程醒醒去机场,程宴北随后就来。

来机场的路上,黎佳音的电话就没停过。他们新到任了个部门经理,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爱拿黎佳音她们小组的人开涮。

大周末的,早上开视频会议,下午又要黎佳音和小组成员去一趟公司。

黎佳音将醒醒和怀兮放到机场,就匆匆地走了。她让怀兮一会儿坐地铁,或者等程宴北来了坐他的车回去。

黎佳音走后没多久,程宴北也来了。

怀兮跟他一起将醒醒送往安检口,怀礼给怀兮打来了电话。

三点飞机起飞,马上就要登机,醒醒还没过安检。怀兮与她争分夺秒地拥抱告别后,她就跟程宴北扬了下手里的手机,示意自己去一边接电话了,让他先送醒醒过去。

程宴北明了她的意思,没说什么,和醒醒往安检的方向走。

怀礼问她什么时候回港城。

这些年,怀礼与爸爸的关系明显缓和了一些。像以前这种三番五次询问的事,怀礼是不屑于帮忙的。

说到底也是她好久没回去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是惦念她的。

怀兮说她就这几天就回去。

她在上海,也没别的什么事了。

早晨的天气预报没报错,这会儿天就完全阴沉下来,飘起了雨。

蒋燃突然发了条微信给她。

【你去机场了吗?】

怀兮想起他昨晚的那番质问就有点儿火大。

她强耐着性子,回复。

【嗯。】

她心想,应是程宴北他们车队的人知道他要来机场送醒醒,所以蒋燃猜到她应该也在。

昨晚醒醒走丢了,她帮忙去找,蒋燃还颇有脾气。

【昨晚生我气了,是不是?我不该那么问你。】

他好声好气地哄她。

怀兮没回复。

【我们见一面聊聊吧。】蒋燃语气恳切,【这一周我们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怀兮有些疲惫,找了处地方坐下,盯着屏幕。

还是没回复。

【我现在就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们见一面吧,怀兮。】

【你都不知道,我那会儿听说你去机场,虽然心底知道,你应该是去送他妹妹的,但我第一反应,却是你要走。】

【你要离开我吗,怀兮?】

【我们以后都别犯错了,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我们之间说到底也没什么矛盾对吧?我们一开始在一起,不是互有好感互相喜欢的吗?我还喜欢你了那么久。】

连续好几条,怀兮都没回。

过了好久,他又发来了最后两条。

【知道你生我气了。对不起。我来找你,我们见面好好谈。】

【你先忙你的,我不打扰你了。你也不许回我。】

怀兮沉默了好一会儿,想了很久回他什么。

她出来时手机就没充电,眼见着电量飘红见了底,她匆匆地打字。

【你别来了。】

还没打完字,手机屏幕就黑了。

安检口那边,醒醒雀跃地跟在程宴北身边,已经快排到他们。

程醒醒手里拿着证件和登机牌,程宴北嘱咐着她:“东西拿好了。舅舅说会去机场接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记住啦。”醒醒呶了呶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程宴北笑一声,却是冷着脸,继续说:“明天回去学校上课,我跟你们班主任打过电话,让他有事儿跟我说。”

“知道啦,知道啦。”醒醒答应着,然后问他,“那你如果要训练啊比赛啊什么的,接不到老师的电话怎么办。”

程宴北笑笑,抚了下她脑袋:“那就算你好运。”

醒醒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眼见着快到了,醒醒回头,看着程宴北,很认真地说:

“哥,对不起。”

程宴北一扬眉,“怎么了。”

“扔下奶奶离家出走……然后,昨晚还跑丢,”醒醒嗫嚅着,“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

程宴北温柔地笑了笑,没说什么,推了下她肩膀,轻声提醒。

“跟上。”

醒醒便紧跟在前面一个人后面,又说:“对了,我昨晚跟你说,妈妈之前来偷偷找过我的事,你真的没生气吧?”

“我生气了。”

“……啊?”

程宴北低睨她,眼神冷冷的,“下次这种事要告诉我。”

“嗯……知道了。”醒醒点点头,“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跟我吧……尤其是你,还问我你这些年怎么样,有没有结婚,应该是知道你拿冠军啊什么的……”

程宴北眉心轻敛着,没说话。

“她说了很对不起你,”醒醒强调着,“说了很多遍。”

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当时醒醒才两三岁,少不经事,能记起来的关于妈妈的事,都是奶奶后面告诉她的。

所有言传身授的愤恨的情绪,都不若亲身经历的人来得痛彻。

她无法想象,当时才只有十二三岁的程宴北,被妈妈骗到了港城,然后丢在火车站的人海茫茫中,有多么的无助。

他心底,其实是很怕被抛弃被放弃的吧。

尤其一而一,再而再的重蹈覆辙。

“你原谅她了么。”程宴北问。

醒醒看了看他,有些犹豫,“我没有。”

“那以后就不要见她。”程宴北收回目光。

“嗯……”

醒醒沉吟一下,反而问他:“那小兮姐姐,原谅你了么。”

程宴北目光晃了一瞬,抿了下唇。

“没有。”

“你说对不起了吗?”

“嗯。”

“那她一定很恨你。”

“……”

醒醒快言快语,“你当时不告诉她奶奶的事,是不是怕她知道了借给你钱,你会伤自尊啊?毕竟,之前有奖学金的那事儿……”

昨晚黎佳音还跟醒醒说了一些当初他们的往事,醒醒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小兮姐姐最难过的是你的未来没有她——也不是没有她吧,就是你真的太伤人了。如果我男朋友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了。”

程宴北眉宇沉沉的,陷入沉思,良久,都没说话。

醒醒暗自叹气,也不多说什么了。

前面一个人已经进了安检,她也紧跟其上。

程宴北退出到一边,在她进去之前嘱咐道:

“好好学习,到了跟我打电话。”

醒醒回头,觉得他应该还有话说。

但这些话,可能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

她点了点头,往进走。

程宴北目送她进去,也准备撤步走了。

“哥——”

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女孩子清亮的喊声。

他又回头。

醒醒快步地过来,主动地拥抱他一下。箍住了他脖颈,紧紧地。

声音也闷闷的。

“谢谢哥。”

程宴北回拥她一下,不禁笑道:“你谢我什么?”

小姑娘声音带了些许哭腔。

“谢谢哥哥这么多年照顾我。”

她和他不是一个爸爸,她的出生,也是一场意外。

他本该没义务照顾她的。

妈妈来找她时还说,当时将十三岁的他和她扔在了火车站不同的地方,是他在人海茫茫中,又找到了她。

这么多年来,将她视为同母同父的妹妹看待,未曾有过一分其他眼光。

当年他高考前跟人打架,被勒令降级一年,不准参加那年的高考,也是因为有几个小混混去小学门口用木棍掀她的裙子。

“……我也不会原谅她的,”醒醒抱着他,哽咽起来,“因为你,我不会原谅她的……昨晚在商场睡着,的确是想起了妈妈……我也很想要妈妈。”

“小时候,别人总嘲笑我和你没有爸爸也没妈妈,我也难过过,生气过,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但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觉得这是我的缺陷。”

程宴北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脊背。

“我知道,我还有奶奶。我还有哥哥。”

她没有爸爸,没有妈妈。

但是她有哥哥。

她的哥哥,从没有让她在别人面前捉襟见肘过。

醒醒抱着程宴北,不知不觉地,就流了很多泪,又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不多时,安检那边已有人开始催促她了。

醒醒这才放开了他,满脸的泪痕,眼圈红得像只小兔子。

程宴北心底也有些酸楚,伸手,替她拭去眼泪。

“乖,快去吧。”

醒醒点点头,准备走。

“还有,我跟你那个小男朋友说了,”程宴北笑着说,“他如果因为学习下降就跟你分手,我见他一次就揍他一次。”

醒醒眨眨眼,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你真动手啊……”

“当然是假的,”程宴北揉了下她头发,“法治社会。”

“……”

“不过你要记住,这样能轻易放弃你的男孩子一定是个混蛋。长大了也是。”程宴北眯眸笑起来,眼底不由地泛起酸意,“别太喜欢他。”

程宴北送走了醒醒,回去找怀兮的路上,赛事组的人说将一些资料发到了他赛车俱乐部的邮箱里,让确认一下。

他简单浏览作罢,突然发现,有一封匿名邮件,来自数个小时之前。

附件是一条视频,和一张照片。

视频中,男人女人亲密赤.裸地纠缠在一起。

女人是长发,尖俏的瓜子脸。

很像立夏。

视频明显是拼接过的,前部分是男人在拍,看不到脸。

后半部分是女人拿着手机对着镜子拍,她在男人怀中尽情颠簸,绽放妩媚,视线直对着镜头。

的确是立夏。

镜头再一挪,能清晰地看到。

男人是蒋燃。

程宴北皱了皱眉,没看完,往下滑。

下面是一张图片。

同样是张亲密照,背对着镜头的短发女人,看不清容貌。

她腰身纤细,正与身后拍照的男人行鱼水之欢。腰肢白皙的皮肤被男人掐出了五指痕,一寸不挪地,掐住她后腰那一道野蛮生长的长刺玫瑰。

处处都是风光旖.旎。

她好像要偏头看身后的人。

看起来,好像是在她同意的情况下拍摄的。

程宴北眉心拧紧了,视线从手机屏幕离开的一刻,看到怀兮坐在不远。她也同时对他投来了目光,像是坐在那里等他。

可她的眼神却是毫无期盼的。

在看向他之前,一直在注视着前方的某处发呆。

好像从不期盼谁会来。

也不期盼谁会为她停留。

一脸的无所谓。

无论是谁来。

程宴北将手机握在了手心,走到她的面前。

怀兮坐在椅子上,稍稍从他身上撤开目光,拿起手机准备说自己手机没电了,所以在这里等他带她离开机场。

她其实可以坐地铁或者打车回去的。

可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他就一把掐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然后将她的下颌,按在了他下腹的位置。

他眉眼低沉的,几分黯然且不知名的情愫,掠过他眼底。

“怎么了?”

怀兮扬起脑袋,自下而上地打量他,下巴被他皮带扣硌得有点儿疼。

她想撤开,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你还有什么癖好?”

他不带温度地对她笑了笑,有点儿讥讽。

“……”

怀兮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她腰上就带过了一个力道,他直接将她整个人拽了起来,捧住了她脸颊,重重地,吻了上去。

不若早上的他和昨晚的他那么温柔,现在简直像个混蛋。

他啃咬着她的唇,碾吻着她,边掐紧了她的腰,搡着她,一路向机场卫生间的方向而去。

怀兮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边回吻他,边被他带着走。

卫生间靠角落,人很少。他直接带着她进了一个小隔间,不由分说地就将她双腿架上了他腰身,霸道又蛮横地吻住她,在她攀上他肩配合他的同时,不经任何前奏地长驱直入。

怀兮痛快地一昂头,随后意识渐渐朦胧,整个人沉沉浮浮,凭他主宰。

蒋燃到了机场,奔忙一趟。

好不容易找到了怀兮在哪儿,就看到了她与程宴北边接着吻,边进了机场的卫生间。

他满脑子被怒火充胀,直跟着他们进去。

正不知他们进了哪个隔间——

突然,叮咣——

一只猩红色绒面的高跟鞋落在了地上。

红得像一滴血。

是他前几天买给她的JimmyChoo。

喘息声与细不可闻的水流声,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拖了蛮久,不好意思!今天一直卡文,下午那会儿有事出去一趟回来晚了,才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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