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您好,飞往桑赞市的飞机即将起飞,为了您的安全,请您暂时关闭您手中的电子设备,非常感谢。”

“旅客您好,飞往桑赞市的飞机即将起飞,为了您的安全,请您暂时关闭您手中的……”

下午四点二十四左右。

顾沉舟闭着眼睛在座椅中补眠,却没有真正睡着。

今天清晨五点和贺海楼的对话直接改变了他的行程,让本来准备在卫祥锦那边呆几天的顾沉舟打电话跟卫祥锦说过之后,立刻就订了一张当天下午就飞往桑赞的飞机票,同时打电话回京,跟自己爸爸聊了这件事几句,其中不外乎贺海楼是什么意思,贺海楼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至于聊天时候,贺海楼自己说的“身世”问题,顾沉舟干脆直接就忽略了,这个理由真的有点考验智商——哪怕贺南山真的是贺海楼的生父又怎么样?没有贺南山,贺海楼能做什么?

同在一个屋檐下呆了那么久,虽然回国之前父子两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但光光就生活习惯来说,也算了如指掌了。

顾沉舟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正好是顾新军看晨间新闻的时间。顾新军听了顾沉舟的话之后,调小电视音量,沉思片刻说:“你确定贺海楼是说真的?”

“贺海楼不是傻子,”顾沉舟说,“他没有必要在真假这种一下子就会被戳穿的事情上做文章,”接着他顿了一下,又说,“他只会说那种真真假假能把人坑进去的谎话。”

“贺海楼特意提到遂林和贺南山……”

顾新军话还没有说完,顾沉舟就接上去:“从我们家这边来考虑,现在有兴趣的,一是利益,二是贺南山倒霉。贺海楼后面说的那句有关身世的话可以解释第二个,至于第一个……我觉得贺南山倒霉了,本来就是一种利益所在。”

“他说了桑赞市东临区?”顾新军突然问。

“嗯。”

“你了解过那边没有?”

“查了一点资料,不过不多。”顾沉舟解释说,“时间太紧了,我只知道那里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

“你卫伯父之前借着祥锦的事情,在边境梳理了一番,了解到一点事情……这一起暴动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顾沉舟怔了一下:“有境外其他势力的掺和?”

顾新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顺着贺南山的事情往下说:“那时候你卫伯父的主要问题是祥锦的事情,加上这件事里头也有我们这边的人帮忙遮掩着……”

境外其他势力买通了我国官员?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

顾沉舟皱眉说:“贺南山也知道了。”

顾新军纠正了自己儿子的一个用词:“贺南山的人先知道了,”

顾沉舟若有所思:“一个大功劳,但并不特别适合行政人员……倒是非常适合在军队里的卫伯父。贺海楼暗指的如果是这一件事,”他突然有点想不透贺海楼的举动了,“这个功劳就算贺南山自己用不着,也可以卖好给其他郁系的人,或者他自己用来结交军队势力,为什么贺海楼要拿出来?”他始终觉得贺海楼来找他谈话是贺南山的暗示,就算不是暗示,至少也是默许。

顾新军喝了一口刚泡的浓茶:“你最近还在关注贺南山的动作吧?”

“当然。”顾沉舟说。

“那你说说,那些乘机咬上去的人怎么样了?”

“很倒霉。”顾沉舟说。

“郁系的那位前一段找汪书记谈了谈,”顾新军继续把事情掰开来跟自己儿子分析,“开出了一个非常恰到好处的条件,显示出了一定要保贺南山的决心。这个条件刚好压了汪书记的心里底线,他回头跟我讨论了两天,贺南山已经手段凌厉地把那些乘势扑上去的食人鱼一个个敲碎了牙齿,其中汪系算是损失最不容忽视的一个。”

“爸,你的意思是……”

“贺南山作为一个副总理,虽然一直以手段凌厉著称,但凌厉到这个程度,不论这一届还是上一届都很不多见,尤其是在他本身已经非常高调的情况下。”顾新军点到为止。

这是在说贺南山现在做的,不全是他本人的意思啊……顾沉舟沉思一会,还想说话,但顾新军已经结束这一次的交谈,挂掉了电话。

恰好熬了一整个晚上,顾沉舟也就先放开这件事,终于躺到床上先睡了一下,再起来吃午饭收拾东西去机场,一系列事情下来,等顾沉舟上了飞机坐下来,再思考今天早上的事情时,这一整天已经过掉了半天的时间。

如果说贺南山的动作不全是他本人的意思的话,那能够指使贺南山的,毫无疑问是郁系的那一位。

“咔、咔。”空姐高跟鞋的声音。

贺南山暗示贺海楼过来……

“您好,有什么……”空姐小声的问候。

贺南山并不是特别希望在这个时候这样高调……

衣服的悉索声在旁边响起,有人在他身旁坐下了。

但贺南山指使贺海楼把这份功劳明明白白地对他点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拿一张……过来……”旁边隐隐约约传来这样的声音。

顾沉舟放弃思考了。他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决定在飞机上补一下眠。但跟刚才的思考一样,各种各样的声音透过耳罩继续传入他的耳朵,隐隐约约,细细小小,却锲而不舍地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找寻各种缝隙,跑到他身旁,挤进他耳朵……

身上突然有了重量。

顾沉舟微带惊讶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第二眼看见的是正抓着毯子往他身上盖的贺海楼。

顾沉舟:“……”

贺海楼淡定自若地替顾沉舟拉了拉毯子,然后说:“我记得顾少很怕冷?休息的时候还是多盖点东西吧。”

“贺少怎么在这里?”身旁坐着贺海楼,顾沉舟也不可能继续睡下去了,他拿下耳罩,坐直身子,让身上的毯子滑到腿上,问贺海楼。

贺海楼笑道:“去桑赞市。看来今天早上顾少说得对,虽然没有结伴走,但缘分和巧合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准啊!”

但就算两人因为目的相同而坐一次的航班,难道位置还能再“巧合”地相邻?

光明正大地调查他的行踪啊。顾沉舟暗道,不过像这样肆无忌惮不止不怕被调查人发现,还特意出现在被调查人面前的,估计也就只有贺海楼一个了……

不过来了也就来了,刚好继续今天上午的事情。

既然决定去桑赞市了,顾沉舟也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问贺海楼:“贺少订了哪个酒店?”

这话一出,贺海楼就琢磨了一下,暗想顾沉舟问他这句话的目的到底要临时更换酒店呢,还是想要戳破他调查他的事情……

脑海里这样一转悠,贺海楼嘴上也不慢,还是说了顾沉舟订的那个酒店:“天海大酒店。”

“真巧。”顾沉舟慢条斯理地说,“我是502。贺少呢?”

“504。”回答得真干脆啊。贺海楼又琢磨一下,然后想通笑了:顾沉舟怎么可能光因为他调查他跟着他就改变自己的原计划?顾沉舟这样的人,不动真格的大概当作没看见,动了真格的……只会想办法把他像拦路石那样一脚给踹开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地住着吧?

顾沉舟说:“隔壁也好,有什么事情更方便一些。”

可哪有一张床上方便呢!贺海楼在心里反驳了这么一句,正想撩拨撩拨对方,就看见一男一女从飞机舱门的位置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女人头发扎成马尾,上身穿着小西装,下面是牛仔裤,脸上带着一个大大的墨镜,看上去很低调的样子。但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又是替对方拎包又是放下靠背又是交代空姐拿什么什么东西来温水需要温到什么程度,殷勤体贴得不得了。

顾沉舟和贺海楼难得有志一同地看了看时间。

距离飞机起飞预计时间已经过了小十五分钟,如果不是航空路线和天气的问题,那他们这回还真是“被等待”了……

这时候坐在两人斜前方的女人脱下了墨镜,贺海楼的位置看得真切,转头就冲顾沉舟低笑:“大明星呢!”

顾沉没有接话。

遂林省的暴乱刚刚平息,交通管制才开放不久,加上又不是什么旅游高峰期,这次航班人本来就少,顾贺两人订的头等舱就更空了。差不多就在女人脱下墨镜,贺海楼低声跟顾沉舟说话的时候,坐在女人身旁的那位助理正好环视了一圈头等舱,掠过绝大多数空着的座位,一下子就看见了贺海楼。

他瞧了贺海楼两眼,目光一亮,转头就对着身旁的女人说了些什么。

那个女人也侧头朝这里看了看,顾沉舟这回看见了对方:是一位当红影视女星,外国知名的制作中也有她的身影。

这时候机身微微一颤,迟了十五分钟的飞机终于开始沿着跑道滑行前进。

空姐甜美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尊敬的旅客大家好,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是桑赞市,全程预计三小时二十五分钟。现在飞机即将起飞,为了您的安全,请大家关闭手中的通讯设备,系好安全带……重复一遍,请大家关闭手中的通讯设备,系好安全带……”

这时候空姐也走上前,一个个检查乘客的安全带和电子设备,走过一圈,飞机也飞上了天空。

那位女明星身旁的助理这时候从座位上站起来,朝贺海楼和顾沉舟的方向走过来,脸上挂着微笑,娴熟地地上一张名片:“先生您好,我是星辉娱乐的董时,”好歹他没觉得每个人都该认识自己,赶紧又往下说,“是简文琳小姐身边的助理。”

董时刚才看见这两个人有看过来,猜他们应该已经看清楚简文琳的样子,确定他的身份,单刀直入说:“恕我冒昧,不知道这位先生平常有没有被人称赞过样貌?”

顾沉舟和贺海楼:“……”

贺海楼扯扯嘴角,露出一个一点也不高兴的笑容:“就算有,也还轮不到你来称赞。”

董时连忙笑道:“这位先生可能误会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是简小姐需要一个演员,我们觉得先生您的样子非常符合人物的要求,所以才——”

“娱乐业什么时候倒退了五十年,要在飞机上拉群众演员了?”贺海楼直接转头问顾沉舟。

顾沉舟实在有点想笑,这事太夸张了,他倒不介意搭这个腔:“或许是个别企业因为经营管理问题,跟时代走了相反的道路。”

这话太毒了,董时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但也没朝顾沉舟说什么,就是冲贺海楼赔笑道:“这位先生,您误会了,并不是什么群众演员,也不是什么不正规的事情,是一个男二号配角,人设是大企业的继承人,简小姐刚刚准备筹办自己的影片,正在四处物色新人……”

这倒也解释得过去,就算再大腕的明星,要从演员走到导演或者制片人的位置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除了凭借自己本身的人脉邀请来一些一线明星担纲主演之外,其他不太重要的角色都是从新人中挖掘,一来便宜,二来那些有些名气有些选择的明星也未必看好这位大腕的片子。

“行了,没有这个兴趣。”贺海楼懒得再多话,直接一句话拒绝对方,看着董时怏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一边翻着摊开来放在膝盖上的杂志,一边跟顾沉舟说话,“我长得那么像富二代吗?”

顾沉舟说:“一般富二代如果不是主角,那就是一开头有各种毛病但最后总被女主角的品质征服了的……”他看了贺海楼一眼,“失败者。”

贺海楼阴郁脸看顾沉舟。

顾沉舟又慢悠悠笑起来,意有所指说:“不过这次嘛,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话音刚刚落下,走回座位的董时不知道跟简文琳说了什么,简文琳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亲自往这边走来。

“这位先生好。”简文琳冲贺海楼伸出手说。

贺海楼懒懒地撩撩眼皮,根本没有抬手的意思。

简文琳脸上笑容不变,自然地收回手解释说:“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我是过来道歉的,刚才我的助理急了一点,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跑过来,他做娱乐这行,天天接触的人除了记者,就都是梦想要当大明星的新人,所以一时没转过来,还不知道先生的职业就冒昧问出口。”她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问问吗?就算现在有人不想当明星,不喜欢明星,但在这个娱乐事业发达的年代里,明星有绝高的知名度和大量的粉丝是一个客观事实。这种被大多数人追捧的职业就算对某些人来说,根本不以为然,但这某些人也不会因为光光被人问了问,就心生恼怒。

接着简文琳看看坐在贺海楼身旁的顾沉舟,又试探地问:“两位先生是一起的吗?这位——”

本来没打算回答对方的,贺海楼一听简文琳提起顾沉舟,脑袋上的那根雷达就竖了起来,抢在顾沉舟说话之前说:“我姓贺,这位姓顾。”

简文琳笑道:“贺先生,顾先生。”站了这么一会,说了一长串的话,对方也没有一点表示,她已经摸出了面前人的态度,于是轻轻一点头说,“贺先生,再次表示歉意,就不打扰你了。”

贺海楼看了简文琳的背影一眼,又凑到顾沉舟身旁低语:“你说她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事业问题?被官二代官三代富二代富三代纠缠?”

简文琳作为娱乐圈里的大腕,必然有自己的大本事,刚才的态度也是非常自然非常符合她对外形象的。

但顾沉舟和贺海楼是什么人?就算在红三代的圈子里也是人精中的人精,基本听到那一句“富二代人设”时候就反应过来了:这是简文琳认出了贺海楼,要变着法子搭上贺海楼的线,好从自己的麻烦中脱身啊!

顾沉舟根本不在意简文琳的事情,他一不粉明星,二从没有包养大小明星的习惯——这点他倒是知道,贺海楼也没有——再加上对方找的人是贺海楼不是他,顾沉舟就权当每日一笑了,倒是贺海楼随后凑过来的举动让他稍稍一挑眉,心道两人本来就坐得那么近了,贺海楼还要每次说话都往他这里歪一歪……这到底是什么习惯?——或者是想要让他习惯?

贺海楼还真打着后者的注意,而且现在看来——贺海楼自己觉得——卓有成效啊!

飞机上的插曲很快过去。

整整三个小时的旅程,等顾沉舟和贺海楼下了飞机再折腾到酒店,时间刚好晚上八点。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餐。顾沉舟放下行李,洗了一把脸清醒一下,就去敲贺海楼的门。

贺海楼开门看见是顾沉舟,脸上一下子有了惊讶的样子:“顾少?”

“贺少是要在酒店里吃还是出去吃?”一般酒店里的服务台上都不少本地的旅游手册,顾沉舟顺手拿了一张,正在翻看,同时还补了一句,“或者贺少晚上有其他的安排?”

贺海楼心道这简直不科学了!顾沉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但想归想,他答应的速度可一点儿也不慢:“就按照顾少的意思来。”

“那就出去吃点正宗的东西吧。”顾沉舟收起旅游手册,问贺海楼,“贺少有没有推荐的地方?”

这话一出,贺海楼就懂了。

“吃点正宗的”,“有没有推荐”,明面上是说今天晚上的晚餐,但往深里一想,不就是暗示他该开始说下一步的事情了吗?

“顾少问对人了,虽然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还真有一些推荐的——”贺海楼轻笑地说,做出侧身的动作暗示顾沉舟可以进来。

顾沉舟果然走进了房间。

贺海楼笑眯眯地顺手关了门,心道:虽然玩阴的暂时不行,但是好好计划,哪怕没法完全把大餐吃进肚子里,但先喝口汤尝尝鲜什么的,比如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还是很有可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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