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未绪送到位于富士见台的公寓后,加贺搭上出租车回自己的公寓。虽然身体非常劳累,但少了平时上楼梯时的那种沉重感。他自己分析是因为心情过度兴奋,而且其原因自己也知道。

取出晚报走进房间后,首先检查了一下电话录音,发现里面只有一通留言。和未绪在一起的时候曾经也接到了几次,无线电接收器也没响,应该不可能是搜查总部打来的。

按下开关,先是听到一声干咳,不过加贺光凭这点立刻就意识到是谁打来的。

“是我,”父亲那嘶哑的声音从喇叭中传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然后是一阵沉默,一向如此。

“小田原的婶婶拿着照片来问你感想,照片已经送到你那里去了,你先给个回复,那个人好像是个保育员。”

加贺看着电话叹了声气,又是相亲的事儿。

“之前就想跟你说的,因为朋友的儿子发生了交通事故,所以准备跟他商量点事,今天晚上我为了这件事要外出,要是有急事就拨打123-4567。再见。”

加贺咋着舌头,“会有什么急事?”嘴里抱怨着。他不可能会有什么急事找父亲。

他拿起话筒拨通了父亲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三下后,“我是加贺,现在不在家,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请留言”,用非常生硬的口气说着。

“我是恭一郎。”加贺对着话筒说,“虽说你以前是警察,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还有,相亲的事情你帮我回绝掉吧,我的爱人我自己来选。”

再见,说着加贺挂上了电话,随即对于自己刚说的最后一声“再见”后悔起来,这是父亲的习惯。

第二天,在涉谷警署会议室里进行了搜查会议,由搜查员们依次发表自己的搜查结果,然而几乎没有能够称得上进展的内容。依旧无法推断出动机,也无法获得具有说服力的证词。把尾田上衣弄湿的那个人至今也没有查明。

“那些人的不在场证明查得如何?”

富井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焦急。

“确认这一点还是有点困难的,在正式演出的时候可能还方便点,但在彩排的时候演员和舞剧相关人员每分每秒都在进进出出不停走动着,那种情况下怎么证明得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呢?”

组长那张细长的脸作出无辜的表情。

“要是我们查在上衣上做手脚的时间,未免范围也太大了点。之前尾田的外套被弄湿了,那也一定是犯人的计谋。那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怎么样?”

“关于那点弄清楚了一些,简而言之,从尾田脱下外套前一直到他走上舞台、发现被弄湿这段时间没有走动的人应该就算有不在场证明了。”

说着,组长开始读起名单,一共六个人。

“你只有把嫌疑犯名单排除了六个人吗?”有人用明显带着失望的口气说。

“而这无疑也是种进步啊。”

富井敲击着会议桌,用手擦着满脸横肉的脸颊。“嫌疑犯总共也就十几个人,只要稍作些排除就能轻易锁定目标了。”

但别的可以用来加以排除的手段已经找不到了。

负责查注射用针这条线索的搜查员也没有什么新的收获。所谓的注射用针,在普通的药店并没有销售,所以他的获得渠道极为有限。尤其因为最近的麻药取缔的关系,处分也开始变得严格起来,侦查进行的非常有效率。然而和本次案件相关的情报好像还是找不到。

“在昆虫标本采集套装里配有一个迷你的注射器,所以目前也在对玩具店进行调查。不过现在店里卖这些东西的也越来越少了,想想也是,昆虫都没有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卖得出去嘛。”

一个叫神原的刑警,正在进行对注射针相关的信息总结陈词。有个人说:“说的也是。”会议的气氛暂且缓和了些。

“获取注射针好像比想象上要难嘛。”

富井沉思着。

“要是对医疗相关者来说可就不算什么了,我们调查了一下所有的相关人员有没有这类人际关系,目前还没有发现。”神原说。

“不是有人从医生那里拿一个盐水挂瓶,然后自己注射的嘛?相关人员里有没有这种人呢?”

其他搜查员提出质疑,而神原直摇头。

“现在正在调查,还没发现这样的人。首先,一般的医生也不会让外行自己进行注射,只有在具有护士资格的人看护的情况下才是如此的。要是和黑社会有关的话,倒是可以自己注射毒品,不过我们也没发现有这样的人存在。”

“然而犯人用了注射针这点是错不了的吧?如果不是很早之前就有的,肯定就是从某个地方获得的,你们再把范围扩大点找找看。”

“不,没有这种必要了吧。”

正当刑警前辈们激烈讨论着的时候,加贺发言了。大家的目光立刻聚焦到他身上,“为什么呢?”富井问。

“我是基于犯人会想到这种杀人手法的原因考虑的,”加贺说,“不用直接下手就行、就算失败了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有这些有利条件在先,对犯人来说一定会选择一种省事儿的方法吧?所谓省事儿,就是不需要很多的准备程序。舞蹈演员就不用说了,连舞剧相关人员为了准备这次公演也是连夜作战。要是为了拿到一根注射用针而到处奔波、通过什么复杂手续的话,他肯定就考虑别的杀人手法了。”

“我知道你想说的,但是究竟是如何获得这根注射用针的呢?”富井问。

“肯定是有什么容易被忽略的盲点。”加贺回答,“近在咫尺并且能够轻易入手的地方也有哦。”

又有人说“我们不是现在正愁于不知道这个盲点吗?”富井压过这个声音进行了最后总结发言,

“好吧,我们就这一点大家再次讨论一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尽管进行了这样的议论,但最后这天的会议并没有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还是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对尾田的过去以及人际关系还有毒针的线索进行搜查。

加贺和太田被分配去调查本次案件和风间利之的关系,而对于加贺提出的“在艺术领域一定有人和尾田针锋相对”一说也继续进行侦查。

这天两人先前往石神井警署,因为听说派到那边的搜查员带来了关于风间在纽约的生活新的情报。

“可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线索。”

搜查主任小林看着报告用纸说道,“根据那边的调查,风间基本上不和日本人接触。交际范围几乎都是美院的同学。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据他的同学所说他好像有一个日本朋友。”

“是谁呢?”加贺问。

“很可惜这个人的名字我们还不知道,风间也只有向他其他朋友介绍过一两次,基本没有交谈。不知是酒精中毒还是生病的缘故,他的脸色很差,眼睛也好像睁不开一样。”

“那段时间高柳芭蕾舞团的尾田和绀野去了纽约,但听到现在觉得和这两人的形象完全不符合啊。”

“嗯,现在正让他们查这个人的去向。”

“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太田的表情似乎不抱太大希望,搜查主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微微点头。

“风间的身边没有查出和高柳芭蕾舞团的关系吗?”

加贺转换了话题。

“什么都查不出来,虽然离纽约芭蕾舞团住得很近,但好像那家伙完全没有提起过相关话题呢。”

也就是说现在仍然不知道风间利之为什么会偷偷潜入高柳舞团。

加贺和太田从池袋离开后又来到了风间的女友宫本清美打工的时装店,这家店位于车站附近的商场三楼。

两人到了后看到清美和另外一个店员正聊着天,没有一个顾客,加贺向她示意,她回过头,露出吃惊的表情。

“那两人是刑警。”清美对女性同伴说。然后看着加贺问道,“您有什么事吗?”,似乎没有怎么打搅她们。

加贺说有点想问的事情后,她点头应允,和女性同伴说着什么,对方小声回了几句。然后清美带着笑容,说着“那就走吧”,向加贺二人走来。

“30分钟之内就OK,我知道有家店的蛋糕很好吃,我们去那儿谈吧。”

清美语速很快,拽着加贺的手臂就往外走。

她推荐的那家店也在这幢楼,确实蛋糕的品种非常丰富。环顾了一下店内发现都是很年轻的女孩儿,加贺极为不自在,不过清美露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一边吃着酸奶裹糕。穿着黑色迷你裙,在玻璃桌下翘起二郎腿,让加贺二人的心情更是无法平静下来。

加贺给她看了尾田的相片,她立刻摇头说完全不认识这个男人,连尾田这个名字也没有听到过。

“我们希望你好好回想一下。”太田说,“你男友去纽约的时候这个人也在那里,所以他要是提到这个人名字的话可能是在纽约回来后不久。”

然而清美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真的是没有听说过,他基本上不会跟我说在纽约时候的事情的。”

“为什么不说?”加贺提出疑问。

“不知道。”她耸耸肩。“大概觉得很麻烦吧。”

“那不是尾田这个名字也没关系,你有没有听说他在那边交过一个日本朋友?”

太田稍稍把问题变了一下。这是以在石神井署里了解到的内容为基础的。

“没听说过呢。”清美歪着脖子,不过表情一下子又闪过一丝异常的神色。“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加贺问。

“大概完全和这没有关联吧。”她说道,加贺和太田说“没关系”,并探出身子。“他回来之后一段时间曾经让我做过他的模特。”

“模特?裸体的那种?”

太田说着,她皱起鼻子说:“不是啦,不过相对衣服穿得很少。”

然后她吐了下舌头。

“之前他从来没有让你做过模特吗?”加贺问。

“没有,他本来就不是画那种画的啦。”

“那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让你当起模特呢?”

“我不知道。”她直摇头,“我们俩人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会突然说‘喂,清美,你面朝那边站’,我按他说的作了后,他拿出素描本好象开始画着什么,不过最后又没坚持下去。”

“为什么呢?”

“一开始他说‘还是模特质量不高啊’,你说过分吗?然后看我生气了,他就笑着对我道歉,还自言自语说‘离开日本之后我就一直追问自己,我能画好画吗?’那个时候我就隐约感到他是不是在那边受谁的影响了。”

嗯,太田和加贺对望了一眼,纷纷点头,的确是很令人在意。

之后清美就没有能再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走出甜品店后,清美问加贺:

“那个案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她指的是风间之死的那个案件。

“他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偷东西而悄悄溜进别人家里的人,警察先生求求你了,请你们好好调查一下吧。”

“我们知道了。”

加贺说完,一直带着目光真挚的清美扬起嘴角赫赫开始笑起来。

“刚才我店里的朋友说你们真是很厉害的刑警啊,我也把你们当作唯一的依靠噢。”

说着她挥挥手走开了。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太田发出了一声叹息。

“变得也太快了吧,是因为乐观吗?真是个搞不懂的女孩儿。”

“不过她的直觉还真敏锐呢,刚才听她说的风间的那番话的确给人感觉是在暗示着某人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在纽约的时候认识的某人吗?”

太田说这话的时候他西服里响起了铃声,是袖珍接收器,他赶忙按下开关,“又出什么事了呢?”说着环顾了下周围,看到电梯旁有个公用电话。

他打电话的时候,加贺反复思忖着清美的话语,风间为什么刚好在那个时候让她当人体模特呢?应该是他受了某人了影响而开始画女体素描了。

在纽约和风间一起的那个日本人是个重要线索。

刚想到这儿,太田挂了电话赶了过来,从他的表情来看,加贺预感到事态可能发生了骤变。果不其然太田说,“我们得赶到高柳舞团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又发生案件了,这次凶手的目标是柳生讲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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