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爱,很麻烦,也很辛苦。不过,这种麻烦事若完全没发生,也会变成焦躁的原因。只能说,夫复何言。

重读漱石老师的《我是猫》,第三早有这么一节:

某日,按惯例吾辈与小黑躺在温暖的茶几下闲聊,他又旧调重弹地吹嘘老掉牙的光荣历史;之后向吾辈提出这样的问题:“你到目前为止,抓过几只老鼠?”虽然吾辈自认知识较小黑发达许多,可是说到腕力与勇气,早有自知之明,终究无法与小黑相比,只是面对这个问题时,仍不免吞吞吐吐。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总不能骗人,因此吾辈回答“其实我一直想抓,但至今尚未捕获”。

以前看这本书时,约莫会不当回事地草草翻过此段,如今,我倒很能体会“吾辈”的心情。

噢,讲到我家的大事,姐姐已在前年结婚。

对象是我也接过电话的那位鹤见先生。两人在农历十月的良辰吉日行礼成婚,接着便去南方热带岛屿蜜月旅行。然后,除麻袋装的咖啡和木雕人偶之类一看就像纪念品的玩意,还带了别的东西回来。那是以保特瓶收集的当地海水,足足盛满两瓶,分量挺多的。小俩口将其中一瓶送到家里给我。

“你喜欢这种东西吧。”

不愧是姐姐,相当清楚妹妹的喜好。外表只是普通的水,但想到这是远从南十字星闪耀的天际空运而来,便觉得格外珍贵。我定睛凝视着问:“这是在什么地方取的?岩岸?沙滩?”

“是浅滩。放眼望去尽是翡翠蓝的海水,且有热带鱼在脚边嬉游。”

还真像蜜月旅行会去的地方,我忍不住想吐槽。

不过,海水放久也会腐臭吧,我不禁担心。此时,姊夫大人冷不防发话:“做成盐巴就好。”

我当下茅塞顿开。姐姐夫妻返回爱巢后,我把海水倒进温牛奶用的小锅试着熬煮。大概是含有相当多的盐分,最后变得很浓稠。我在杯口架上咖啡滤纸,一点一点地注入,耐心等待。过程犹如做理科实验,非常有趣。尽管是临时起意,此举果然正确。滤纸上留下的白色结晶,干燥后成为漂亮的盐巴。

我和姐姐通话,得知他俩是将海水煮沸熬干后,拿到太阳下晒。据说摸起来刺刺粗粗的,没变成粉末。

“滤过一次似乎比较好,我的成品瞧着比市售的盐细。”

那很像某种东西,我一时讲不出所以然,于是姑且道:“虽然没看过,可是感觉很像大麻。”

姐姐嗤之以鼻。

“又没看过,亏你也敢说。”

“人是有想像力的嘛。但这么一提,我便不自主地思索起,大麻或许能溶在水中夹带过关。”

话题愈扯愈危险。

“总之,你的成品非常细密?”

“嗯。”

“那么,难道是我的混有杂质吗?”

“唔,滤过的水也是白色的。”

“味道呢?”

“当然是盐味。”

“我的很苦。”

“啊,如此说来,排出的就是‘卤水’。”

放下话筒后,我翻阅《广辞苑》。没错,字典上的解释是“熬煮海水制盐后剩下的母液”。换言之,就是生出盐这个孩子的母亲,据说也称为“苦盐,苦卤”。嗯,当妈妈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时,我忽然想到质地细致的盐巴像什么。

不是大麻,是龙角散,我不由得露出微笑。这药粉与我有段回忆。小时候,听父亲边服药边喊“好苦”,我立即拿小汤匙舀一口,说声“我敢吃”便放进嘴巴,只为得到夸奖。小孩子这种生物,真猜不准会有什么意外举动。最后,我有何下场就请各位自行想像。如今,那已成为带着微微苦涩的往事。

话说,结婚之后孕育的可不仅盐巴。去年秋年,姐姐夫妻迎来爱情结晶,我也升格为“阿姨”。

呱呱坠地的是个小女娃,和姐姐一样有双大眼,非常可爱。在医院头一次见面时,护士小姐抱着宝宝从新生儿室到姐姐床边。据说,婴儿最好打第一天起就偎在母亲怀里吸奶。

“她在瞪人耶。”姐姐轻轻挑眉,开心地说。

眼睛还看不见的稚嫩幼儿,居然便给人这种印象。我内心浮现强烈的预感,诞生了一个极富个性的生命。

我家后继有人,当然是喜事,但孩子的妈是我从小熟悉的姐姐,光想就十分不可思议。

见宝宝仰身哭泣,我试着接过来抱,手绕到她彷佛会软绵绵弯曲的背部,哄着“没事、没事”。她怯生生地颤动双唇,哭声不久便停止,真是听话的乖孩子。

姐姐夫妻回娘家时,我再度见到宝宝。小外甥女宛如喝下神奇国度的药水,愈长愈大。

姐姐和我差五岁,“顺利”的话,五年后我也会抱着自己的小宝宝吧。但是,我很忙,光往返于住家和出版社,转眼便过去一天,连碰上麻烦的机会都付之厥如。身为姨字辈人物,多多少少,仍有那么一丁点焦虑。

好了,言归正传。

“呃……所以,‘些许’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时间更新《朝雾》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法外势力

布拉德·托尔

花叶死亡之日

陈舜臣

孙子大传

韩静霆

博来·法拉先生

约瑟芬·铁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