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河水缓缓流过, 河对岸是一片整齐的庄稼,犹带青黄, 被风吹过, 此起彼伏间便如同浪潮般。阳光照在河床上,几根绿藻在水流中舒展晃动,河水中闪烁着银色的光点,仔细一看是几只小鱼在石头边游动。突然一只手掬起河水,鱼儿受惊逃窜, 向着更深的地方游去。

清平捧了河水洗了把脸,幸好她穿的是骑服, 行动较为便利。洗干净脸上的灰尘后, 她沾了些水拍打裤子上的尘土,突然觉得小腿一凉,站起来一看, 右腿的裤子居然被撕裂开来,破布条可怜兮兮的挂在腿上。

她简直要无语泪流了,没想到这村野的土狗攻击性居然如此之强, 她只不过是摸了那小狗的头一下,这狗愣是追了她几里路, 几次要被追上,那狗犬牙尖利,想来是那时候被它咬破的。最后还是碰见一个砍柴归来的村人,那狗才在柴刀的威胁下才不甘的离去了。

清平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真是命运多舛。她站在河水边眺望遥远的地方, 只看见万里晴空下,远山茫茫,河水如银带般蜿蜒曲折,于这山野秀色中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那么现在这是在哪里?她手中无地图,也没有路引文书,要如何去昭邺呢?

昭邺。

清平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她不敢回那个村庄,害怕回去的路上遇见那些刺客,于是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走,她摸了摸藏在胸前的钱袋,这里面装着她在王府时的月钱,还有一块吴钺给的玉佩,这些在平时看起来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是她小心惯了,总贴身带着,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能成为救命的东西。

清平拿了银两和一户人家换了一套粗布做的衣衫,和一些干粮。她换下了身上残破的骑服,那家人见她人小,递给她一个布袋装东西,清平感激的鞠躬行礼,将骑服和干粮放进布袋,背在身上。

她拿了东西就迅速离开,以防有人跟着。她独自在荒村野外走到旁晚,四处不见人家。走到天色已黑,路过一处田野,新割的麦秸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植物香气,田野上堆着几个巨大的草垛,清平小心走过去,藏在草垛里,抱着布袋就这么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她就醒来,后腰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清平摸了一下,感觉已经结痂了,就是伤口边缘有些红肿。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她走了不知道多远,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就喝山间的溪水。烈日炎炎,清平咽了咽干渴的喉咙,终于在滚滚热浪的中见到了几户人家。土房茅舍,用树枝做的围栏在屋子边上围了一圈,几只鸡在里面走来走去,村口的大树下卧着一只狗,一群孩子在树下追逐打闹。

清平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一个孩子眼尖发现了她,停下玩闹,扯了扯为首的大孩子。其他孩子也跟着看去,那较大的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嗓音清脆,道:“你是谁?”

清平向她微微欠身,道:“我与家人在去昭邺的路上失散了,路过这里,不知道这里离昭邺还有多远呢?”

少女歪了歪头,仔细打量过清平,见她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但却生的十分俊秀,加之态度诚恳,令人心生好感,少女便道:“你且随我来。”

一群孩子好奇的打量着清平,围在她和少女的周围,那少女一路蹦蹦跳跳,将清平带到一处青砖房舍,冲着里面喊道:“里正大人,有人来了!”

她叫了好几声,周围的孩子也觉得好玩,学着一起叫。叫了一会,房子里出来一个白发老人,捂住耳朵道:“行了行了,听见啦,聋子都要被你们叫的再聋一次!”

少女嘻嘻笑笑,小辫一甩一甩的,道:“有人来了,她想问个事,您快帮帮她呗!”

清平朝那里正行了个大礼,里正微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不知......客人,想问什么?”

清平道:“途径贵地,叨扰您了,我想问问此处离昭邺还有多远。”

里正沉吟片刻,道:“若是有牛车,也要走三天三夜,才能到昭邺。”

清平点点头,向她道了谢,又问:“我与家人路遇匪贼,在去昭邺的路上失散,此时身上并无文书路引,不知道要如何进入昭邺呢?”

里正惊讶道:“居然有匪贼!”她慌了神,对少女道:“去叫你阿母过来!说我有事找她!快去!”

少女点点头,转身跑走了。里正扶着拐杖道:“客人想进城,自然是要有路引的,若是没有,只要是辰州人,出示身份证明,也是可以进去的。不过看你的样子,并不是辰州人士罢?”

清平点点头,道:“我是云州人。”

里正道:“马上要到年祭了,许多商队都去昭邺,难怪你路上碰见了匪贼。你若是想进城,办法还是有的,找个商队,看看她们愿不愿收留你,带你进城。”

清平听了以后为难的摇摇头,商队绝不会带着来历不明的人进昭邺的,若是出了事被问罪,岂不是自找麻烦?

里正想了想,道:“在村东的空地上,有一杂耍团要去昭邺,想来是为了在那一年一次的‘望海宴’上夺个好名次,你且去问问她们要不要人。”

清平闻言眼睛一亮,谢别里正,朝村东走去。

村东树林茂密,临近河水边却空出了一块沙地,清平走过去,果真看见几个帐篷,她才走近,就听见一人咋乎道:“七日之后就是望海宴了,你到底有没有找到人啊?”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子,这么热的天她还披着披风,身上穿着五彩布缝制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的。她身边站着一个头戴木冠的女人,闻言懒懒道:“你以为这人是那么好找的吗?年纪不过十五,还要体态匀称。人家一听是来扮龙女的,吓的银钱都不要了!”

清平慢慢走过去,听了一会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她们在找十五一下的孩子,她思索了一会,下定决心,走过去道:“两位好,村中的里正说你们这招人。”她腼腆一笑,道:“您看我,成吗?”

两个女人被突然冒出来的清平吓了一跳,那个穿五彩衣的狐疑道:“里正让你来的?你——”

她边上那个戴木冠的女人将清平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欣喜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清平道:“十三了。”

“好好好!”女人仰天大笑,道:“我们是要招人的,不过是要找个人在望海宴上扮龙女,你可愿意?”

清平不知道龙女是什么,但听她们说感觉像个戏曲里的人物,便点了点头。

穿五彩衣的女人皱着眉道:“这样好么?小孩,你家大人呢?便肯你出来演龙女?”

“行了,你别说了,人家既然从里正那得到了消息,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戴木冠的女人热情的拉住清平道:“请随我来。”

清平跟着她走进帐篷,戴木冠的女人道:“我姓王,是这杂耍团的文师傅,我边上那个是武师傅,姓张。”

她点点头,文师傅就是教唱词的,武师傅自然是教动作的。帐篷里乱七八糟,王师傅在一堆衣服里翻了两下,挑出一件短衫,递给清平道:“去后面换上看看。”

这件短衫十分奇特,无袖,衣襟交叠处用金线袖满了云纹,但衣服只遮到胸下,肚脐及腰腹皆暴露在空气中。清平换好出来,两位师傅眼睛一亮,不约而同道:“就是你了!”

清平安下心来,换上原来的衣服。张师傅靠过来热情道:“小姑娘叫什么?住哪里的?”

她回道:“我叫清平,家住村西。”

清平早在来的路上就编好了自己的身世,只道自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听闻杂耍团收人,便想进来跟着学些本事。

张师傅道:“行了,既然进来了,就跟着我好好学学罢。”又咬牙切齿道:“万绫那死丫头,我就不信没了她咋们就不行了!”

王师傅劝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人家有真本事,被大戏团挖走了,你也没办法不是?”

张师傅怒道:“甚么真本事!还不都是我教出来的,怎么事到临头了,就撂了担子,搁着这么一团人走了,白白浪费了一个月的心血!若是早些说,咋们还可再寻人,可离望海宴就十天了,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王师傅晃了晃脑袋,木冠也跟着一摇一摇的,她沉声道:“既然如此,你我便好好教一个出来,在望海宴上得个好名次,好好给她个教训就是!”

言罢同仇敌忾的拍了拍张师傅的肩膀,张师傅气势汹汹的看了一眼清平,严肃的神情让她身上那套可笑的五彩衣都有些失去作用了,她对清平道:“来你跟我来。”

清平乖乖跟在她后面,张师傅道:“你知道龙女的传说吗?”

清平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是却说:“知道一些。”

张师傅笑了笑,道:“寻常人家自然是只知道一些半点的,若是闵州的人,可能倒是要清楚一些。”

说完便细细和清平讲起龙女的传说来。

龙女从海中诞生,是一位掌管着海洋之力的女神。她居住在水天相接的辽阔海域,海水中上升的水汽化作天上的云气,她时常在海天交接的地方驱赶着云气,将它们变做各种形象,为迷失在海上的旅人指引方向。

龙女每隔五百年就要转生到人间,体悟人间疾苦。关于龙女的传言较多,故事版本也不尽相同,其中最著名的是龙女的三世转生,第一世是龙女投生到海边的一户渔民家里,时值恶蛟在海面施法,残害渔民,而后化为人身入地饮酒,狂饮之后化作罡风又回到海上兴风作浪。而龙女转世而成的少女提出要和蛟龙比试,比试的前夜,在恶蛟的酒中下药,结果第二天蛟龙输了,遵守诺言,退居深海。

二世,龙女转生为男身,那蛟龙又来兴风作浪,要娶一名美貌少年做自己的郎君。龙女假意嫁她,在新婚之夜要斩杀恶蛟,那蛟龙苦苦恳求,龙女不忍杀她,遂囚她于海中。

第三世时,那蛟龙知晓龙女的身份,便要去抢夺她的转世灵珠,为报复阻止龙女转世。而居住在遥远北海的邪恶神灵呙络丹知道了这件事,便假意拉拢蛟龙,最后恶神得到了龙女的灵珠,将海洋颠覆,要淹没人间。恶龙觉察了她的意图,便舍命为龙女夺回了灵珠,最后龙女恢复神身,以无上的神力封印了恶神。同时她也将蛟龙复活,蛟龙从此以后就臣服于龙女,成为守护龙女转世的使者,与龙女在茫茫大海中牧云同行。

为了感恩这位女神的所为,住在海边上的人们就将这些故事编成戏剧,每年都会请杂耍人来表演。辰州和闵州的年祭上都会有关于龙女传说的演出,最为著名的是昭邺的望海宴,将选出年祭上三位最为出色的龙女扮演者,由州牧亲自赐下酒食及奖赏若干,第一名与其团队更可获得在辰州巡演的殊荣。

王师傅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好像已经在万人瞩目的望海宴上拔得头筹了,清平无奈的拿过那件短衫翻来覆去的看,最后打断了王师傅的美好幻想:“王师傅,可我,我不会演戏啊。”

在她的理解中,表演杂耍这种东西,不是要专业的人才能完成的吗?就算是临时上阵的人,也得经过个把月的训练,才能把一些复杂的动作做好。

王师傅愣了愣,似乎没想过清平会问这个问题,她看了看清平的脸,诚恳道:“不要你演,只要生的好看就行了。”

清平糊涂了,道:“那要我干什么?”

王师傅道:“若现在教你跳啊唱啊,你可能在七日里学会?”

清平摇摇头,她自付还未有这么大的本事。

王师傅一拍手,道:“正是如此,我们团主早已安排好了,只要寻到合适的孩子,教些手上脚上的动作便好,其他的,你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蠢作者啊做了太多年读者了,第一次做作者,好多规矩也不是很清楚,光是找营养液在哪里都百度了好久,真是蠢到不可救药了.......

那么就展示一下明礼懂事的晋江作者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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