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都的叛意逐渐明朗的时候,忽必烈注意到大海彼岸的一个独立国家日本。日本与西方各国以及南宋完全不同。

西方各国和南宋同蒙古是接壤的,日本虽然曾经通过僧侣和商人与中国有着频繁的往来,但是正式的国交已经在八九四年日本废止遣唐使以来,断绝了四百多年。忽必烈得到的关于日本的信息,不过是僧侣、商人和漂流民等带来的片段。

忽必烈对日本这个国家很憧憬,而且,远征日本也符合“天涯海角”的志向。

当时,有几个日本商人因海难漂流到高丽,被高丽国王王(亻典)的使者带到了大都。忽必烈亲自会见了这几个日本人,详细询问了日本的情况。

据他们说,日本拥有先进的文化,神圣的天皇在京都,武士掌握政权,盘踞镰仓,发号施令。忽必烈对他们所说很感兴趣,同时也下定决心征服日本。

在对南宋作战的时候,忽必烈便就此征求大家的意见,但是大多数人对远征日本持反对意见。

“日本与我们之前的敌人不同,我们原来的敌人都是陆地相接的,而日本却在海上。而且,我们得到的有关日本的一切,不过是从高丽人和商人们那里得到的一些片面信息。最近海都有叛心,随时可能起兵反叛。在这种时候分散兵力发起远征,是非常危险的。”伯颜首先提出反对。

伯颜是忽必烈帷幄之中第一人,任中书左丞相。他是八邻部阔阔出的儿子,青年时代在波斯度过,颇有见识。

右丞相安童也支持伯颜。大部分人都反对,忽必烈不能不顾大家的意见,强行发起远征,便道:“你们说得很对。朕不是说要立即发起远征,眹想先派出使者,命其来朝贡。如果对方拒绝,我们再派出远征军。日本看到帝国的军威,必然会屈服。南宋已经是囊中之物,将来攻打南宋的时候,再派些船,一举征服日本。”

忽必烈如此轻描淡写,众人不好再说什么。

一二六六年,忽必烈第一次尝试与日本接触。当时,高丽在蒙古的帮助下,消灭新罗,建立了高丽王国,成为蒙古的忠实附属国。

由于日本的信息缺乏,于是忽必烈委托与日本相近的高丽与日本接触。

当时的高丽国王元宗非常为难。奉蒙古的命令与日本接触,成功倒没什么问题,万一失败,说不定会惹怒忽必烈,高丽自身难保。而且,自视甚高的日本不可能接受忽必烈提出的朝贡条件。高丽的重臣李藏用明白元宗的心思,说道:“我们不如答应忽必烈的要求,带蒙古的使者前去。到中途,再以风涛险阻和海路危险为由撤回,这样既能保住我国的体面,又能不让忽必烈生气。蒙古的使者不习水性,只要选择风浪较大的日子开船,使者必然会因为害怕而折回。”

元宗听了这个建议,大喜。一二六六年,高丽的官员将蒙古的兵部侍郎黑的和礼部侍郎殷弘带到庆尚南道的巨济岛,正好碰上天气不好,海浪很大,二人因为害怕撤回。一切都如李藏用所料。

黑的和殷弘归国之后,将元宗的话转达给了忽必烈,说高丽与日本几乎没有联系,海路非常危险,请求结束与日本的交涉。

忽必烈听了二人的话,嗤笑道:“元宗这家伙,是害怕交涉失败才以风涛险阻为由的。这样更好,以后对日本的交涉,就全部交给高丽,把这些话转告给元宗。”

忽必烈帮助高丽取得了半岛霸权,并非无偿。蒙古人第一次侵入高丽,从一个叫赵彝的俘虏口中得知日本的繁荣后,就已经野心勃勃。

如果真如赵彝所说,则日本将是不可小觑的敌人。当时,忽必烈害怕的是宋与日本联手。在征服宋之前,必须设法牵制日本。忽必烈想利用高丽来牵制日本。元宗劝忽必烈停止对日交涉,正中忽必烈下怀。

忽必烈对元宗下令:“今有尔国人赵彝来告。日本与尔国乃是近邻,典章、政治皆有可嘉,自汉唐以来,或遣使通中国。朕以卿负责此事,勿以风涛险阻为由而辞,勿以此前与日本无通好关系而拒。卿之忠诚,可见于此,卿自勉之。”

忽必烈就这样将对日本的交涉全权交给了高丽。

第二年,高丽使者潘阜带着忽必烈的国书和元宗的书信渡海。十一月到达对马,一二六八年一月,到达太宰府,将忽必烈的国书和元宗的书信呈递给镇西奉行少二觉惠资能。

资能看后大惊,忙转交镰仓幕府。此时镰仓的执政是元老北条政村。北条氏的嫡系时宗还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位至联署(执政的辅佐职位)。北条时宗三月五日才就任幕府的第八代执政。在他的父亲——前代执政去世的时候,由于时宗年幼,当时的联署政村便继任执政,准备等时宗长大成人,再将权力还给他。

蒙古的国书内容大致如下:

“大蒙古国皇帝奉书日本国王:朕惟自古小国之君,境土相接,尚务讲佶修睦。况我祖宗,受天明命,奄有区夏,遐方异域,畏威怀德者,不可悉数。朕即位之初,以高丽无辜之民久瘁锋镝,即令罢兵还其疆域,反其旄倪。高丽君臣感戴来朝,义虽君臣,欢若父子。计王之君臣亦已知之。高丽,朕之东潘也。日本密迩高丽,开国以来,亦时通中国,至于朕躬,而无一乘之使以通和好。尚恐王国知之未审,故特遣使持书,布告朕志,冀自今以往,通问结好,以相亲睦。乱圣人以四海为家,不相通好,岂一家之理哉。以至用兵,夫孰所好,王其图之不宣。”

总之,这封国书的意思是说:忽必烈依照天意,就任天赐的大国皇帝。即位之初,看到高丽的百姓受苦受难,于是派兵前去拯救,现在高丽已成为帝国的东藩,与帝国相交甚好。而日本与高丽相邻,也常与中原通好,为什么不派使节来见朕?如果日本拒绝通好,将会违背圣人所说的四海一家的道理,忽必烈将不得已派兵以武力征服。

总之,表面上看是要求通好和睦,实际上却是战争宣言。

镰仓幕府的人读完忽必烈的国书之后,吃惊的同时也非常愤怒。

日本自源平之争以来,名义上的政权在京都(朝廷),而实际上的实权却掌握在镰仓幕府的手中。但是,在此之前,战争都是内乱,从来没有受到过来自外国的侮辱和挑衅。

而且,日本在律令体制下,以唐为邻国,自推古朝派遣遣隋使以来,―向与中国采取对等的外交。而至于朝鲜半岛,自神功皇后以来,一直将其视为自己的朝贡国。

唐亡宋兴,新罗灭,高丽兴,这些都没有改变日本对中、朝的认识。

然而,朝鲜不知何时被北方勃兴的蒙古征服,忽必烈自称为神圣帝国的皇帝,现在来要求日本臣服。

这个时期,日本的排外思想增强,以朝廷为中心并以信奉神灵保佑的神国思想为基础的国家观念也增强了。忽必烈的国书否定了日本的神性,夺走了历史上的朝贡国,并要求日本臣服,日本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

当时刚满十八岁、血气方刚的时宗怒道:“北方的蛮夷竟称我万乘之君为小国之君,欺人太甚。说什么受天明命,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立即斩掉来使,以宣我国威。”

时宗虽然已经怒不可遏,似是此时的他其实也已经听说蒙古帝国的广袤版图和强大的军事实力。

执政北条政村已经六十三岁,虽然权势日衰,值是作为支撑着镰仓幕府的老臣,一向行事谨慎。

“国书以大蒙古国皇帝奉书日本国王开始,以不宣结束,就说明在今后的交涉中并不要求日本臣服。还有,所谓不好用兵这句话,虽然是恫吓,但是与之前蒙古的强硬姿态不同,这是承认日本可以以一个不臣服的朝贡国与其通好。这是建国以来的大事,不能只由幕府决定,应该奏明朝廷。”政村制止了冲动的时宗。

幕府中的人大都赞成政村的建议,对蒙古国书的回复一事则交给了朝廷。

掌握着武家政权的幕府选择了逃避,而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朝廷。朝廷接到国书之后,上上下下陷入了混乱,当时在位的天皇是龟山天皇,后嵯峨天皇作为太上皇,实施院政。

这一年,后嵯哦天皇正准备庆祝五十岁的寿辰,接到幕府的奏请之后,立即中止了寿辰的准备活动,在太上皇的住所召集重臣,连日举行会议。

左大臣近卫基平与镰仓的时宗一样,态度强硬,坚持主张立即拒绝蒙古的要求。但是由于意见不一,会议并未作出决定。

这是事关国家命运的大事。蒙古使者到达日本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国,引起了轩然大波。近卫基平在他的日记《深心院关白记》中写道:“国家珍事,大事也,万人惊叹而无他。”

结果直到二月,京都朝廷才做出不予回答的决定。

三月,镰仓的时宗继任执政,政村改任联署。

在当时的日本,京都的朝廷、幕府的将军和执政共同治天下,但是实际权力(兵权)却掌握在幕府的执政手中。一二六六年七月四日,第六代将军宗尊亲王(后嗟峨天皇之子)因被疑谋反而被剥夺将军职,送还京都。那之后,幕府的权力完全掌握在执政手中。

日本对蒙古采取了强硬的姿态。

蒙古的使者虽然在日本受到了郑重的接待,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就这样回国了。

其后,蒙古又曾经两次派出使者。在日本,时宗加强练兵,为抵御蒙古做好了准备。

一二七〇年高丽发生内乱,忽必烈派兵镇压。一二七四年,由于日本一再无视忽必烈发出的国书,他最终决定出兵。

忽必烈下令在高丽征工匠和役夫三万五百名,造大小军船九百艘。在一万五千船员中,有六千七百高丽人。

远征日本的总兵力三万三千,由蒙、汉军两万五千、高丽兵八千编制而成。

主帅为忻都,刘复亨和洪茶丘分别任左右副元帅,金方庆为高丽军团都督使。

高丽作为远征日本的旗手,在五月末,将大小战舰九百艘建造完毕。建成的船只从边山和天冠山的造船所回送到金州(庆尚南道金海)。

在造船的同时,将从蒙古、中原各地、高丽全国召集的士兵、艄公、兵器和军需集结到远征基地合浦。动员的人员和物资规模之大,绝非忽必烈所说的攻打南宋的时候顺道把日本攻下那样简单。

在出征日本之前,举行了高丽皇子和蒙古公主(忽必烈的女儿)的结婚仪式。由于这次联姻,高丽不单单是元的附属国,而且跟元皇室沾亲带故了。

婚后不久,高丽国王元宗去世,世子忠烈王继位。九月十二日,也就是向日本发起远征前,高丽举行了元宗的大丧。

一二七四年十月三日,远征日本的舰队从合浦出航了。

五日到达对马,十四日侵入一岐,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该岛,然后逼近博多湾,二十日开始从北九州沿岸着陆。

与此同时,伯颜和阿术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对南宋发起了进攻。

忽必烈这次往日本派兵,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征服日本,而是为了阻止南宋与日本联手。不过这正是忽必烈在攻打南宋时顺便征服日本的宏伟战略中的一环。

忽必烈知道日本不可小觑,但是依靠着强大的军事实力战无不克的大蒙古帝国,还是过于小看日本了。

忽必烈原本以为,以九百艘大军舰进攻,日本会很快降服,但是没想到他们遭到了日本人的顽强抵抗。在战术和兵器上占据绝对优势的蒙古军,习惯的是大平原作战,这次是在海上。日本人声东击西,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另外,此时的日本人为了保卫祖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而蒙古军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被蒙古军俘虏的高丽、金和宋的士兵,他们的积极性并不高。

对马和一岐的守将宗助国和平景高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是终因寡不敌众,牺牲了。

日本人面向已经失陷的对马和一岐的方向,留着屈辱的泪水,发誓要报仇。

以九州的御家人为主力的日本军,看到海面上浩浩荡荡的大军团,大惊失色。他们此前从未见过规模如此庞大的军团。无数的大船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海平线上。

在三千石和四千石的大船的包围之中,还有一些快船自由穿梭。另外,还有三百艘负责汲水以及装载燃料和粮食。

在日本武士眼中,这些大船袭来的情形就像发生了大海啸一般。

乘坐着快船的蒙古士兵开始陆续登岸,与日本武士展开了激战。

两军对于战争的认识是不同的。

对镰仓的武士来说,战场是他们流芳百世之地,胜败都不是问题。日日修炼武艺,习马术,锻炼身心,就是为了有一天在战场上大显身手。因此,战争必须是公平的,在战场上,不能杀伤对方的战马、非战斗人员、妇孺,不能杀俘虏,在开战之际,还要互相通报姓名。

战场对于日本的武士,是一个武艺的竞技场,他们更看重名誉,而不是胜败。这种认识使得日本的战争很多时候都更注重个人战斗,而非集团作战。

镰仓武士一开始时,忠实地采取了这种传统的作战方法,让蒙古军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站在语言不通的蒙古军面前,踩着马镫,手持长矛,大声自报家门。

“我乃清河天皇的后裔某某是也。”

然后自夸战功:“今日遇见爷爷,就让你瞧瞧你爷爷的厉害!”

蒙古军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只看到一个个的日本兵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蒙古军便对其发起围攻。

对蒙古军来说,战斗这种事,要么胜要么败,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二者只能选其一。战场上没有什么名誉和规则,都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厮杀。

因此日本军连战连败。

不仅战法不同,武器的差距也很大。蒙古在与西方诸国、金与宋的战斗当中,得到了大量的新式武器。他们的长矛锋利无比,能够穿透厚厚的铠甲。与日本笨重的铠甲相比,蒙古的革制铠甲更为轻便,而且防御能力强。

一次能够发射多支弓箭的石弓射程远,杀伤力强,比日本的弓箭好很多,而且,蒙古军会在箭上涂上剧毒,即便受伤的人是轻伤,也会被剧毒夺去生命。

另外,蒙古军还拥有从西方引进的铁炮,将火药弹放进铁炮之中,具有强大的破坏力。

炮弹从远方射过来,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巨响,炸裂之后,火焰往四方迸射,然后黑烟冒起,人仰马翻。之后,鼓声齐鸣,大军就攻了过来。日本人在蒙古兵强大的攻势面前,顿时丧失了斗志,很多人开始逃跑。

最为悲惨的是被武士丢下的老人、女人和孩子。攻打过来的蒙古军跟对待武士一样,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害。百姓四处逃散,使得战场愈发混乱。

但是,日本人也不是一败涂地。善于骑马打仗、习惯平原作战的蒙古军登上陆地之后,不适应蜿蜒曲折的海岸线,不久便陷入混乱。

日本武士开始在各地展开了零星的反击。

日本的总指挥官是镇西奉行少二经资,在丰后守大友赖泰的辅佐下,经资的弟弟景资担任前锋。

少二景资在敌军当中发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将。此人身长七尺,长髯垂到肚脐,身着红色错甲,骑着苇毛马,带着十四五骑骑兵和七八十步兵,纵横战场,甚为威风。

景资是一个射箭名手。

“这个人煞是让人生气,吃我一箭。”

景资拉开强弓,朝着那人射出箭去。

箭不虚发,猛将落马。那人正是蒙古军的副将左副元帅刘复亨。

蒙古军的目的是攻克太宰府。洪茶丘率领的蒙古和中原军与金方庆率领的高丽军,在博多湾西部的今津、百道原的海岸登陆后,朝着博多进发。

忻都率领的主力在博多登陆,展开作战。

少二景资则设大帐于宫崎,大友赖泰、大友重秀、肥后的菊池武房、竹崎季长、肥前的白石通泰等人在各地迎击蒙古军,护卫博多。

蒙古军和日本军在博多进行了几日的激战。一开始以强大的兵力和新兵器压倒了日本的蒙古军,因为不熟悉当地的地形,遭到日本军声东击西的袭击,逐渐陷入苦战。

两军负伤者众多,再加上被卷入战火的寻常百姓,战场上尸骨累累,惨不忍睹。在战斗期间,博多和笤崎被战火烧毁,那里的八幡宫付之一炬。

在对马和一岐势如破竹的蒙古军,哼着小曲儿攻往本土的时候,却遭到了在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的日本军的顽强抵抗,陷入苦战之中。

领命参加这次战斗的日本军有三十余族、约五千骑之多,但是实际投入战斗的兵力不到一半黎明便开始的战斗,往往日落之后还在继续。熊熊的火焰烧红了博多和宫崎的夜空。

蒙古军在攻打太宰府之前召开了军事会议。左副元帅刘复亨负伤,已乘船回国,蒙古军士气低落。

其中,最害怕的就是蒙古中军的主帅忻都和右副元帅洪茶丘。

“如果继续深入,我军的补给会被切断,陷入孤立。将士们从早战到晚,早已疲惫不堪,不如先回到海上,养精蓄锐,然后再发起进攻。”忻都提议说。

“元帅说得极是。日本军士气高涨,他们对这个战场了如指掌,就像在自家的院子中行走一样。趁着黑夜发起袭击的话,我们很可能有全军崩溃的危险。不如先按照元帅的建议,撤军吧。”洪茶丘也支持忻都的建议。

但是,原本应该最先赞成撤军的高丽军总指挥官金方庆却坚持主战。“都元帅和右副元帅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宰府就在眼前,虽说日本军得地利,但是从军备和兵力上来说,我军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虽然意外遭到了敌军的抵抗,但是战局依然是对我军有利的。我们乘势发起攻击的话,必然能够攻陷太宰府。”

“可是现在我们几乎弹尽粮绝,战线也拉得过长。即便攻陷了太宰府,要想继续发起进攻也会非常困难。如果急躁冒进,必然会落入敌人的圈套。勇气不只是表现在进攻上,有时候撤退也是一种勇气。”几乎完全失去信心的蒙古将军们说道。

“如果现在撤退,必然会导致原本斗志昂扬的士气陷入萎靡。士气一旦萎靡,再想发起进攻就困难了。我们的将士已经筋疲力尽,敌人也一样。如果趁势发起进攻,必然能够取得胜利。如果撤退,反而长了敌军志气。他们很可能趁势追击,到时我军会陷入背水一战的窘地,而且说不定会在海上被敌人歼灭。兵法上说,悬军千里,不当其锋。我军至少已经进入敌境。古话说,与人为战,即为孟明烧船,淮阴背水一战。请二位元帅贤察。”

金方庆引出孟明视烧船自断退路和韩信背水布阵的典故,坚决主张继续作战。

如果这次远征日本失败,高丽将会负最大的责任。忽必烈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远征,再次发起远征,高丽还要参加。在这次远征当中几乎已经耗尽国力的高丽,再也经不起折腾,再次远征,高丽可能亡国。而如果现在攻陷太宰府,则日本军的士气会变得低落,使镰仓幕府受到震撼。

忻都和洪茶丘等人则害怕断了后援和补给。蒙古最擅长在当地补充军需。而现在,军需都是从高丽征来。

金方庆一步不让,军事会议仍在继续。

此时传来一个消息,让忻都等人更加害怕。

“日本军在夜间乘小船发起突袭,金侁将军落水,牺牲了。”

金侁是高丽的左翼军指挥。忻都大惊,忙询问金侁军队的损失情况。

“敌军发射火箭,靠近之后便登上船,斩杀过来。金侁将军阵亡,但是船队损失并不严重。”

听了使者的报告,忻都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由此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如果敌军老是在夜间发起突袭,我们会非常危险。兵法上说,小敌之监为大敌之擒。策疲乏之兵,以敌日滋之众,非为完计。撤兵!”

太宰府近在眼前,蒙古和高丽的联军仍旧撤了。

日落的时候,天阴沉得厉害。到了夜里,便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这时是旧历的十月下旬,已经过了台风的季节,但是仍起了暴风雨,海上顿时变得波涛汹涌。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在高丽建造的那些劣质船几乎全被大海吞没了。船与船相撞,或触到礁石。很多将士葬身大海。一些船好不容易到达岸边,又撞到了岸边的岩石,被击得粉碎。

凌晨时候,天气放晴。岸边的日本军民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昨天还称霸海面的大船队,现在已经没有了踪影。海岸上到处漂流着遭遇海难的敌船残骸,海滩上横躺着大量敌兵的尸体。

“是神风,一定是神风!一夜便让夷狄的船队葬身海底。”

日本的将士和百姓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一时欢声雷动。

“真是上天保佑,神明护佑啊。”

日本的将士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在海滩上搜寻还活着的残敌,将其杀死。

留下的蒙古兵经历了一夜的暴风雨,失去了武器和船只,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意。即便他们手中还有武器,也主动扔掉,乞求日本军饶恕。但是日本军毫不留情地杀掉了这些人。百姓也加入到追杀残兵的队伍中,他们将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愤怒和怨恨,都撒在这些气息奄奄的残兵身上。

日本军又派出轻舟,追击在近海漂流的敌船,想要赶尽杀绝。

岸上,被蒙古军烧掉的民房余烬未熄,海面上,被日本军烧掉的蒙古战舰冒着黑烟。溺死的蒙古兵和被杀的残兵尸骨累累,积在海边,惨不忍睹。

此次蒙古军损失超过一万三千人。

蒙古军撤退之时,带走了约二百多名少男少女。很多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以及在战火中与亲人失散的人,在废墟中哭成一片。

他们大多数在失去了亲人和财产的同时,也变得衣食无着。日本将士的伤亡也很惨重,而且,越是英勇的人,损失越惨重。

镰仓幕府很快接到了击退蒙古军的报告。时宗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蒙古不会就此罢休。

如果就此罢休,大元帝国脸往何处搁?他们必然发起第二次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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