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帕金斯一打开他家的大门,脸上的微笑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听来很不错的笑话中最关键的那一句出现了败笔。

“哈蒙德。”

“我能进来吗?”

弗兰克字斟句酌地说:“那样的话,我会很不自在。”

“我们必须谈谈。”

“我有正常的上班时间。”

“这事不能等,弗兰克。等到明天都不行。你必须现在就看看这个。”

哈蒙德从上衣胸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律师。弗兰克接过信封,往里面看了一眼。信封里有一张一美元的钞票。

“哦,天——”

“我聘请你当我的律师,弗兰克,那是定金。”

“你倒底在耍什么花招?”

“卢特·佩蒂约翰被杀那晚,我跟阿丽克丝在一起,我们在同一张床上过的夜。现在我能进来了吗?”正如预料的那样,弗兰克·帕金斯听到这话,一时说不出话来。趁着他这一瞬间的目瞪口呆,哈蒙德侧着身子从他身边挤进门去。

弗兰克关上了前门。他的家在郊区,非常舒适。他很快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哈蒙德身边。

“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自己已经违犯了多少职业规范?又骗我违犯了多少职业规范?”

“你说得对,”哈蒙德拿回了那一美元,“你不能做我的律师。有利益冲突。但是就在刚才你受聘的那一小会儿,我向你吐露了一点情况。按照你的职业特点,你有义务对此保密。”

“你这狗娘养的,”弗兰克气极了,“我不明白你在干什么,我也根本不想知道。我请你离开我的家。立刻就走。”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我说了我跟——”

他看到开着的拱门里挤满了人,立即就住了口。他们都很好奇,想看看外面怎么吵起来了。哈蒙德只注意到了阿丽克丝的脸。

弗兰克顺着哈蒙德的视线看去,嘴里轻声地说道:“麦琪,你记得吧,他是哈蒙德·克罗斯。”

“当然记得。”弗兰克的妻子说,“你好,哈蒙德。”

“麦琪,很抱歉,我就这样闯了进来。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其实,我们正在吃晚饭。”弗兰克说。

他们有一对九岁的双胞胎儿子,其中的一个嘴边有一块东西,像是意大利实心面的调味汁。麦琪是位亲切有礼的南方女性,她的太祖母一辈是勇敢的南部联邦军人的妻子和寡妇。出现在门口的尴尬场面并没有惹她生气:“我们刚刚才坐下来,哈蒙德。跟我们一块吃吧。”

他先看了一眼弗兰克,又看了看阿丽克丝。

“不了,谢谢,谢谢你的好意。我只需跟弗兰克谈几分钟话。”

“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孩子们,”麦琪·帕金斯一手抓住一个双胞胎儿子的肩膀,让他们转过身去,回到原来的地方。估计他们刚才是从厨房里一个吃便饭的地方出来的。

哈蒙德对阿丽克丝说:“我不知道你在这儿。”

“弗兰克请我跟他的家人共进晚餐。”

“他真不错。从今天开始,你也许不希望一个人呆着。”

“是的。”

“而且,你在这儿很好,你也有必要听听这个。”

最后是弗兰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现在特别需要喝上一杯。既然我有可能会因此而被取消律师资格,我想还是让我喝一杯吧。你们两位也来一杯如何?”

他示意他们跟着他来到屋子的后部,进了他的书房。嵌着镶板的墙壁上引人注目地陈列着各种奖章和镶在镜框里的各类奖状,这些都表明,弗兰克·帕金斯无论是平时的为人处世,还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都是受人尊敬的。

哈蒙德和阿丽克丝都表示不喝酒,于是,弗兰克给自己倒了一杯纯苏格兰威士忌。他在一张结实的大书桌后面坐了下来,阿丽克丝坐在双人皮沙发上,哈蒙德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律师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位,最后他的目光在他的当事人身上停了下来。

“是真的吗?你跟我们尊敬的法务官助理睡过觉?”

“没有必要——”

“哈蒙德,”弗兰克生硬地打断了他,“你没有资格纠正我。在这件事上,你甚至没有资格反驳我。我应该把你这个混蛋一脚踢出去,然后跟门罗·梅森一起听你如何坦白供认,除非他已经知道了。”

“他不知道。”

“我还让你呆在我的家里,惟一的原因是我尊重我当事人的隐私。在我还不知道所有事实之前,我不想鲁莽行事,免得让她难堪。她已经被最近的荒唐事弄得够难堪的了。”

“别对哈蒙德发脾气了,弗兰克。”阿丽克丝说。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哈蒙德从未听到过的疲惫,或许还有无奈,甚或是如释重负。他们的秘密终于不再是秘密了。

“他有错,我也一样有错。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认识他。”

“关系亲密?”

“是的。”

“你想让事情发展到哪一步?让他起诉你,拘留你,让他们来审判你,判你有罪,把你关进监狱的死囚区?”

“我不知道!”阿丽克丝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们,胳膊肘紧紧地抱着贴在身上。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下来,转身面对他们。

“事实上,该受责备的是我而不是哈蒙德。他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而我知道他是谁。是我跟在他后面追着他,而且是有预谋的。我让我们的相遇显得很偶然,但其实并不偶然的。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没有一样是偶然发生的。”

“那么这次有计划的见面是怎样发生的?”

“是上周六晚上。天刚暗下来。初步接触之后,我就使出了我知道的女人惯用的每一种花招来引诱哈蒙德跟我一起过夜。我的每一招,”说到这儿,她的嗓音有点干哑,“都成功了。”

她朝他看去。

“因为他真这么做了。”

弗兰克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这一口喝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他用拳头捂住嘴咳起来。嗓子眼里的东西咳出来之后,他问这一切都发生在哪里。阿丽克丝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从在大凉棚的第一眼一直到来到他的林中小别墅。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我就悄悄地离开了他,准备这辈子再也不与他见面。”

弗兰克摇摇头,不知是酒喝得太猛,还是这些截然不同的事实让他无所适从。他的脑子有点糊涂。

“我不明白。你跟他睡觉,但是,这不是……你没有……”

“我是她的安全保险。”哈蒙德说。听到她亲口承认是她设计利用他,说他们的相遇并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是上帝的安排或是浪漫的巧遇,他还是感到难以接受。但他必须克服这种感觉。在现在的情况下,他必须集中精力处理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阿丽克丝发现她需要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我就可以为她作证。事实上,我是她最佳的证据,因为我要揭发她就必然牵扯到自己。”

弗兰克困惑不解地瞪眼看着他:“能解释一下吗?”

“阿丽克丝跟踪着我从城市广场饭店一直来到游艺会。在城市广场饭店,我与卢特·佩蒂约翰见过面。”

弗兰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几秒钟之后才转向阿丽克丝,请她证实是不是这样。她微微点了点头。弗兰克站起来又去为自己倒一杯酒。

趁着他倒酒的机会,哈蒙德看了看阿丽克丝。她的眼里噙着泪水,但她没有哭。他想抱住她,他也想抓住她摇晃,把所有的真相都晃出来。

不,也许不是这样。也许他并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他原来跟那些为了得到她的青睐而付钱给她的哥哥博比的那些欲火中烧的小伙子和好色的老头儿一样容易上当受骗。

如果他真的爱她,像他自称的那样,他也得摆脱这种想法。

弗兰克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把重新斟满酒的杯子放在桌子上的皮制隔热垫上,一边转动着杯子,一边问:“谁先说?”

“星期六下午,我跟卢特·佩蒂约翰有个约会。”哈蒙德说,“是受他之邀。我本来不想去,可他坚持我们一定要见面,还向我保证这次见面对我会非常有利。”

“他有什么目的?”

“首席检察官指定由我负责对他进行调查。佩蒂约翰听到了风声。”

“他怎么知道的?”

“这事以后再详细说。就目前,只需知道,我很快就要把我的调查结果提交给大陪审团了。”

“我估计佩蒂约翰是想跟你做笔交易。”

“没错。”

“他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我向首席检察官报告说找不到什么证据,让卢特跟往常一样继续做他的生意,他许诺要支持我成为门罗·梅森的接班人,还要资助我一笔数目可观的款子用于竞选。他还建议一旦我成了办公室头儿,我们可以继续互利合作。这样的亲密合作可以让他继续干违法勾当,而我则佯装不知。”

“估计你拒绝了。”

“断然拒绝了。这时他扔出了重磅炮弹,说我的亲生父亲是他的斯佩克岛工程计划的一个合伙人。卢特拿出文件证明了这一点。”

“这些文件现在在哪里?”

“我离开时带走了。”

“这些文件有法律效力吗?”

“恐怕有的。”

弗兰克可不笨,他明白了。

“如果你继续对卢特进行调查,你将被迫指控你的父亲也犯了罪。”

“是的,那是卢特威胁的要点。”

阿丽克丝脸色柔和,对哈蒙德充满了同情。弗兰克轻声说道:“对不起,哈蒙德。”

他知道他的同情出于真心,但他对此置之不理。

“我告诉卢特让他见鬼去吧,告诉他我打算坚持原则。我掉头离去的时候,听到他在后面破口大骂,还对我进行威胁。这一阵的大发雷霆可能导致了中风。我不清楚。我再也没回头。我在那里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最多五分钟。”

“那时候几点钟?”

“我们的约会定在5点。”

“你当时有没有看到阿丽克丝?”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我到了游艺会场才见到她。佩蒂约翰的事让我非常恼火,我离开饭店时情绪很不好,因此对周围的一切都没留意。”

他停顿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准备回小别墅过夜。当时我并没有仔细考虑就决定去游艺会逗留一会儿。我在大凉棚看到了阿丽克丝,然后……”

他把目光从弗兰克身上移到她那里。她坐在双人沙发上,专注地听着。

“这事就是从那儿开始的。”

书房里很静,弗兰克书桌上那只钟发出的嘀嗒声听起来缓慢而沉重。过了一会儿,律师开口了:“你到这儿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吗?”

“这件事一直沉重地压在我的心上,我很内疚。”

“可我不是牧师。”弗兰克不耐烦地说。

“是的,你不是牧师。”

“而且我们在谋杀案的审判中代表的是对立的双方。”

“这一点,我也清楚。”

“那么回到我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

哈蒙德回答:“因为我知道是谁杀了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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