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昨天晚上在这儿,和我在一起的。”由于音乐的声音大,爱伦·罗杰斯要提高嗓门才能使对方听清自己的话。

“我们在那张桌旁坐了好几个钟头,要了好几次酒。你肯定记得。”

那酒吧服务员是东欧人,脑袋后面扎了个光溜溜的小马尾,眼眉上有道银箍。他看着她,好像她的面孔很不容易记住。

“我见的人太多。每天晚上都有很多。我记不住那么多的面孔。你知道,它们在我脑子里像一团糨糊。”

一个穿紧身黑晚装、露出大腿的金发女人大摇大摆地坐到附近一张吧凳上。那服务员从爱伦面前侧过身去替那女人点上烟。

“来点什么?”

“有什么好的?”

他双肘撑在吧台上,朝那女人靠得更近。

“这就看你想要什么了。”

“对不起。”爱伦打断了他。最后她只好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来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他再来,就是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给我打个电话。行不行?”

她对此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不过还是把一张纸条推到了那个酒吧服务员面前。

“这是我饭店的电话。”

“好吧。”

她看见他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但她知道过一两天,干洗店的人就会发现那张纸条。刚才进这家夜总会的时候,她高视阔步、像个十字军骑士。她有件事要了结。

今天早上,在震惊之余,她渐渐镇定下来。她决心找到那个满嘴谎言的混蛋,把他送到警察局。

夜色降临之后,她就出来了。为了找到他并揭穿他,就是把查尔斯顿的夜总会都走一遍,她也愿意。这个混蛋设计骗局的本事高得很。她仔细想了想,意识到她肯定不是中他花言巧语圈套的第一个受害者。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昨天晚上他得了手,那会使他冲昏头脑,增加信心。那个引诱她的人今天晚上还会出来伺机下手的。

可是在离开这家夜总会的时候,她的劲头已然骤降。她知道,像这样毫无目的地在查尔斯顿乱转,想找到那个骗子和小偷,未免太傻。她只知道他叫埃迪,何况这很可能还是个假名字。

她特地为这次度假买的新款浅口轻便皮鞋有点挤脚,走起路来并不轻松。她感到饿了,不过今天吃每顿饭她都感到胃里难受,一来是昨夜酒喝多了,二来是今天早上心情不佳。

她心想,倒不是因为她钱多,能上得起任何一家像样的饭馆,想到这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已经向她的信用卡公司报窃挂失,可是要过好几天才能收到新卡。幸好她记得曾经把一些现金塞在运动上衣的口袋里。钱只被埃迪偷走了一部分,如果她省着点儿用,用到回家还是够的。

所以,为什么不省点费用,回家算了?

她这次查尔斯顿之行全给毁了。原本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浪漫气氛的酷热,现在使她感到难受,感到头痛。如果按原计划呆下去,她就没钱旅游观光了。在这里少呆几个晚上,住店的费用也会少一些。

按理说,她知道明天就该回印第安纳波利斯去。航空公司会因为她更改航班而多收取一些费用,但是多收也值得。在自己的家里,跟两只猫为伴,守着自己所熟悉的东西,要安全得多。她受到伤害的心情可以静静地恢复。等秋季开学之后,常规的工作和生活会使她摆脱对这段倒霉经历的记忆。

如果想寻找埃迪,像这样在查尔斯顿乱转,只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再说,她此刻穿着这双很挤脚、能把脚磨出泡来的皮鞋在大街上一瘸一拐地行走,而那个混蛋也许正在另外一个孤独的女人身上下功夫,而等明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那个女人也会发现自己失去了钱包和尊严。这样的犯罪是不会有人去报告的,因为受害者会觉得把这种事向有关当局报告太丢人。正因为如此,埃迪才能堂而皇之地频频得手——而且能够一走了之。

可是,这一次他别想再溜之大吉。

“只要我能找到。”爱伦·罗杰斯自言自语地说。

她以更大的决心走进又一家夜总会。

哈蒙德悄悄走进小隔间,在洛雷塔对面坐下。

“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连一声寒喧问候的话都没有?”

“今天我有点不爽。”

“看你愁眉苦脸的。”

“你肯定也不大愉快。”哈蒙德勉强笑了笑,“其实,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说我愁眉苦脸了。实际上我今天一起床就这样。”

“出什么事了?”

“你时间不多,我也很忙,你有东西告诉我,还是没有?”

“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吗?”她反问道。

对她的不满,他没有见怪。他故意装做没看见。

他从达维那里出来之后,愈加心烦意乱。他钻进自己的汽车,打开手机看上面有没有留言。他听到了洛雷塔催促他快到谢迪莱斯酒吧休息室见面的声音,心里并不很高兴。他本想今天就歇歇了,与她见面意味着这一天还要延长。可是,他又急于想知道她探听到了什么情况。

他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向她赔礼说:“我的心情很不好,洛雷塔,不过我实在不该冲着你来。”

“你该喝一杯。”

“这是你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

“不是所有问题。绝对不是。不过在情绪不好的时候,酒能起到创口贴的作用。”她替他要了一杯波旁威士忌。

不到一分钟,酒就送到他手里。他呷了一口。

“你看来精神多了。”

她喝了口汽水,笑着说:“也许是透过高脚酒杯的杯底看的吧。”

从星期天晚上以来,她有了明显的变化。她开始注重自己的仪表,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巧施的粉黛使她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她的目光炯炯有神。虽然她想对他的恭维一笑置之,但是他能看出她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我修饰了一下,仅此而已。”

“把头发也染了?”

“贝弗的主意。”

“好嘛。”

“谢谢。”她有点不大好意思地用手在头发上拍了拍。新做的头发使她显得年轻了。

“她听说我有了工作,心里很高兴。我告诉她是临时的,可是她还是很高兴。她让我搬回公寓去住,条件是——她特别会提条件,就像你一样——我要定期参加反酗酒组织的会议。”

“你感觉怎么样?”

“早上有点难受,不过还能对付。”

“这就好,洛雷塔。实在太好了。”他说得很诚恳。接着他顿了顿,意思是可以结束这个话题,转向他们碰头的原因上来了。

“你有什么消息带给我?”

她眨了眨眼。

“找到了母矿。也许你会因此推荐我到律师办公室弄个差事干干。你甚至会让我给你传宗接代呢。”

“有这么好?”

他把酒杯放到一边。这酒比不上他在达维家里喝的。此外,他还预感到,即将听到的消息可能会影响他的情绪。他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来应付这种情况。

“我请了个暗探,是电脑高手,名字嘛我不能告诉……”

“是努克尔。”

“你认识他?”

“哈维·努克尔也替我干过。谁都能用他。”

“你不是在哄我?”她问道。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局促和恼怒。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对不对呢?”

“见鬼!”她说着拍了一下桌子,“我想让他别跟我一本正经,于是拧了他的胳膊。我简直无法相信,那个傲气的小鬼头会使我感到惭愧。”

“他很容易收买。所以我才没直接找他。这个人靠不住。”

哈蒙德并不担心哈维盗看阿丽克丝档案的事会追到他头上。他相信洛雷塔,因为她发誓说如果她背弃他的信任,他们可以割她的舌头。可是他想,会不会有其他人也抱着这个目的去找努克尔呢。

“你去找他的时候,他知道有关这个案子的情况吗?”

“好像不知道。可是现在我不仅怀疑他,而且怀疑我自己的直觉。为什么?”

哈蒙德耸起一只肩膀。

“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其他人也让他调查拉德医生的底细。”

“斯蒂菲·芒戴尔?”

“或者斯米洛。”

“如果哈维替所有的人干,那我看就有这种可能。不过,说实在的,哈蒙德,我找他帮助调查的时候,他显得又惊又喜。”

他点点头,示意她右手压着的那只信封。

“让我们来看看你的独家新闻。”

她打开信封,拿出好几张折叠的纸。哈蒙德可以猜出,那是打字机上打出来的。到目前为止,洛雷塔对上面的内容已看过多次,实际都能背了。她之所以看着说,是因为想把具体日期说准确。

“很好嘛。”哈蒙德轻声说道。她所列举的阿丽克丝学业上的成绩,他基本已经知道。不过他的轻松感很快就无影无踪了。

“别着急,精彩之处还没到呢。”

“你说的精彩,实际上是很糟糕吧?”

“她在田纳西州的档案记录并没那么理想。”

“有些什么?”

“什么没有?”

接着她说了哈维·努克尔从防范严密的青少年犯罪档案中调取的情况。他听得心里很不好受。等洛雷塔讲完,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真希望晚上没喝威士忌。他知道酒肯定会上头。现在他明白阿丽克丝昨晚说他的理想会破灭、进行解释非常痛苦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不愿意说给他听。现在他知道是为什么了。

洛雷塔把纸装进信封,很得意地递给他。

“我没有发现她与佩蒂约翰有什么联系。那还是个谜?”

“我认为——我原来认为,”他进行了修正,“她太高贵,不会与卢特有什么联系。显然我想错了。”

他把那只信封连同其中不光彩的信息一起放进上衣内袋里。他的沮丧情绪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好像情绪不高嘛。”

“我不可能得到比这个更彻底的报告了。你应当为自己能重新振作,为我办成这件事而感到自豪。你不只是改了过去的缺点。谢谢。”

他迅速靠向小隔间的一侧,可是洛雷塔从桌子一侧伸出手抓住他说:“你这是怎么了,哈蒙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原来以为你会非常高兴的。”

“是好东西,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才花了两天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就拿到手了,这没什么可说的。”

“至少它肯定给了你一些可以操作的东西,对吧?”

“这是肯定的。”

“那你怎么还一脸愁容?”

“我想我有点发窘。”

“因为什么?”

“这个。”他在上衣的上口袋上轻轻拍了拍,“它说明我缺乏对人品的判断能力。我没想到她会……”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没有把话都说完。

“你指的是阿丽克丝·拉德?”

他点点头。

“你认为她是清白的?斯米洛找错了对象?她有没有举证抗辩?”

“没有力度。她说她去了博福特县的游艺会。没有独立汪据。”他的谎话似乎来得很快。甚至对他所信任的朋友。

“不管怎么说,根据这个情况来看,毫无事实根据的抗辩是不切实际的。”

“我可以……”

“对不起,洛雷塔。我开始就说了,今天不爽,我已经精疲力竭。”

他想笑一笑,可是知道没笑得出来。酒吧里气氛忧郁,他觉得很压抑。烟雾缭绕,气味难闻。他的头阵阵跳痛,心里翻腾得难受。洛雷塔的目光像刀一样锐利,他怕被她看出太多的破绽,因此避免直接看她的眼睛。

“费用我明天给你。”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哈蒙德。”

“你干得非常出色。”

“可是你还希望得到更多的情况。”

实际上他没有希望什么,而且肯定没有希望像现在知道的这么多。

“不,不,有了这些,我就可以着手办案了。”

洛雷塔显得可怜巴巴的,直想讨好哈蒙德。她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

“我可以想办法挖得更深一些。”

“让我先有点时间把这些情况消化一下。我相信这已经够了。如果不够,我再跟你联系。”

再不呼吸新鲜空气,他就不行了。他把手从洛雷塔湿漉漉的手中抽出来,告诉她别喝醉了,并再次感谢她的

出色工作。他走出去之前,回头说了一声再见。

出了谢迪莱斯酒吧,空气也不那么清新宜人了。他把沉重而凝滞的空气吸进肺里,觉得它仿佛像棉花似的使他憋气。

日落已经好几个小时,人行道上还是热烘烘的,他觉得鞋底有点烫脚。他的皮肤因出汗而黏湿,就像小时候生病那样。发烧之后,妈妈总要让他把湿漉漉的睡衣脱下来,替他把床单换掉,告诉他发汗是好事,说明他在好转。可是他现在的感觉并不好。

他讨厌出这一身汗,倒是希望干干地发烧。

人行道上有许多人,在各家各户门前来回乱串,想找些趣事干干,包括找个小酒馆喝它个酩酊大醉,或者偷点用得着的东西,或者胡乱捣毁、破坏一下别人的财产,或者为满足复仇心理给有些人放放血,当然也并不是仅仅如此。

在这种危险四伏的地方,哈蒙德通常很小心,因为他明显不属于这块土地。这里的黑人和白人对他怀有明显的鄙视和积怨,都在讥笑他。在这个“没钱人”的地方,他绝对是个“有钱人”,他们对他很反感。要是换个时间,他在向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时,肯定会回头看一看,他还可能会担心车子已遭洗劫。

可是,今天晚上他心事重重,因此对那些敌意的目光,他毫不在意,甚至视而不见。洛雷塔有关阿丽克丝的情况报告,使他陷入了道德上的困境。那些犯罪记录使他精神恍惚,感情上受到极大的冲击。这一切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使他心乱如麻,毫无头绪。

斯米洛手下的侦探肯定会发现这些情况,那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斯米洛知道她这段历史后,会睡不着觉的。斯蒂菲会把香槟酒瓶砸得粉碎。可是这些材料对他和阿丽克丝,无论是对他们的职业生涯还是对他们个人,都将是灾难性的。

这些材料随时都可能曝光。就在他的头顶上方有一把悬挂在细丝上的宝剑。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今天晚上?明天?后天?在这种让人提心吊胆的情况下,他还能支撑多久?他还能跟自己的意识较量多久?即便最后证明她不是凶手,她肯定也在某种程度上卷入了此案。

这些想法萦绕在他脑际,而且挥之不去,使他心寒。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他想到的不是受罚,而是被取消律师资格。他走到停车的小街,也没看四周是否安全,就用遥控器打开了驾驶座一侧的车门。

身后的动静使他大吃一惊。他当即迅速转身,举起手臂准备防卫。

他刚准备一拳打过去,却发现是阿丽克丝,便赶紧住了手。

“真见鬼!”等他条件反射似的朝身边看了看,才意识到四周一片漆黑,阴森恐怖。

“你到这个地方来究竟要干什么?”

“我是跟踪她来的。”

“谁?”

她淡绿色的眼睛冒着怒火。

“你觉得是谁,哈蒙德?是你雇用来跟踪我的那个女人!”

“乱弹琴!”

“我看也是。”她针锋相对地说,“一天之中,同一个旅游者到我住的那条街来了两次,对我的房子进行拍照,我就感到有点疑惑。第一次是今天上午。第二次是斯米洛派来搜查我房子的人刚走不久。今天下午,那次很没有面子的问话后,我在回来的路上在超市停了停,她也在那儿,装出对西瓜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是被人监视了。”

“不是监视。”

“对,那是职业手段。可这是非常低级的、懦夫式的普通窥视。”

“阿丽克丝……”

“所以我就尾随着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进行反跟踪。我想斯米洛探长的人一定是黄雀在后。看到你来这个地方跟她见面,我真是大吃一惊。”

“不要把我跟斯米洛相提并论。”

“哦,你比斯米洛先生低级多了。”她越说越激动,“你鬼鬼祟祟,非常狡诈。还先跟我睡觉。”

“不是这么一回事。”

“真的吗?那是怎么一回事?哪一部分不准确?她是女警察吗?”

“私人侦探。”

“还算不上。你花钱让她来调查我。”

“好了,被你抓住了。”他也火了,“你是个聪明女人,拉德医生。”

“关于我的情况,你们是不是谈得津津有味?”

“没有什么津津有味的。不过她谈的情况倒很有意思。尤其是你在田纳西州的情况。”

她闭上眼睛,身体不由得晃了晃,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睁开眼睛,要他见鬼去。

她转身要走,但哈蒙德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转过身。

“她探听到有关你的情况,这不能怪我,阿丽克丝。我让她替我干事的时候,心想那会对我们俩都有好处。”

“我的天哪,怎么个有好处?”

“我傻乎乎的,希望她找到使你得以解脱的材料。不过那是在你开始对警方说谎之前。你一口一个谎,使自己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境地。”

“你是不是愿意我对他们说出实情。”

他们在电梯里偶然碰上的那一次,她也问过这个问题。当时他没有回答。不过打那以后,他倒是多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们星期六晚上在一起的事与此不相干。”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他们问我关于那个脏床单的尴尬问题的时候,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你为什么不把包括深夜破门而入,把我床单弄脏的全部事实告诉他们?”

“因为这与本案无关。”

她冷冷一笑。

“你是在妄想,克罗斯律师。就算你才华横溢,我看你也很难让人相信这与本案无关。他们问我的时候,我把血迹的问题搪塞过去了,可是精液问题只能有一种解释。如果你采取一些防范措施,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我当时没想到。”他把脸靠近她,生气地低声说,“你也没想到嘛。”他知道自己赢了这一回合,因为她把脸转过去了。

“再说,这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她转脸看着他。

“这个逻辑我不懂。”

“我们一起睡觉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要是他能够让她相信,那他就有可能让其他人相信。他自己也许会相信自己的这种说法。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上星期六,你在离开查尔斯顿前有杀掉佩蒂约翰的可能。”

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似乎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是你说死亡时间不符的嘛。”

“因为我不想让它那样。”

“现在你想了?”

“你先把他杀了,然后设下我们邂逅的圈套,为的是找个证明你不在犯罪现场的证人。”

“昨天晚上我就告诉你了,我没有杀佩蒂约翰。”

“对,对,就像你没有跟他干一样。”

她再次转身要走。哈蒙德伸出手臂。这一次她极力想挣脱。

“该死的东西!放开我!”

他把她拉回来,把她堵在他的手臂和打开的车门之间。她如果想离开,就得绕过去,或者从他面前走过。他决意要让她听他说完。

“我不愿意这么想,阿丽克丝。”

“哦哟,天哪,谢谢了。我很高兴,你没有把我当坏女人或者杀人犯。”

“我还应当相信什么呢?”

“你爱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别来烦我。”

“从一开始,即使涉及到信誉问题,我对你的事还是很怀疑。直到今天晚上。”他把上衣领口处掀了一下,露出内袋里的那只信封。

突然,她停止了挣扎。她盯着信封看了看。他看见她的嘴唇在颤抖,看来是良心受到了责备。可是她也真有本事,因为等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却是一副蔑视和傲慢的目光。

“很精彩吧?”

“很糟糕。糟糕透了。这是他们给你定罪的炮弹。”

“那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斯米洛会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情况弄到手。”

“那就给他打电话。把真相告诉他。这样你就得到了你所需要的,而且你的钱也没有白花。”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倒认为这是不言自明的。”

“这就是说,我应当看表面的东西?”

“你怎么看不关我的事。”

“好吧,我只能用我的办法来解释了。”他的下半身贴近她。

“这就是说,你费了不少心计,宝贝。”

她那副镇定傲慢的神态已荡然无存。她双手猛推他的胸部。

“离我远点儿!”

他没有退让。

“这给我的印象是,上星期六晚上的事不只是一种勾引。”

“我没有勾引你。”

“这不可能,这是我们共同经历的。你和一桩重大的谋杀案有牵连,你又故意把我拉了进去。为什么,阿丽克丝?你还故意为我这个起诉人制造利害冲突。你把我牵扯进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没有什么原因。本来没有。在卢特·佩蒂约翰死了之后才有。”

“他也参与了?”

“你是不是在听?”她大声问道。

“我是不是他最后计划中的目标?他在遭到杀害的时候,是不是在策划把我搞垮?”

“我不知道。他被谋杀的事与我没有关系。”

“但愿我能相信这一点。我们的见面不是偶然的,阿丽克丝。这你已经承认了。”

她想让到一边,可是他把她挡住了,并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

“没有弄清真相之前,你别想走。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游艺会的?”

她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依然一声不吭。

“告诉我,阿丽克丝!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到那里去的?你不可能知道。如果你能知道,那么只有……”

他突然停住,用眼睛狠狠地盯着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紧紧地抓着她。

她的眼睛坦然地看着他。

“你跟踪我到了那儿?”他轻声说。

她稍稍迟疑后,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从广场饭店开始跟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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