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结论而言,救佐藤君是失败的。我原本的计划是过了根白石那条很长的直线道路后,在小路上袭击警方的车辆,从最前面的车里带走佐藤君。但佐藤君不在车里,当时我就混乱了。

计划失败了。到底该怎么办……

这两个念头在我的体内翻腾,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思考不了。我和现身的刑警以及穿制服的警官大战——不,那并不配被称为战斗,只是发狠拼死的恶斗。我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不被当场抓获。幸运的是,车身对磁铁有反应。

鸥外君的磁球如杀手锏,陆续滚出、撞击,也狠狠地飞向车辆。对手显然被那势头与声音吓到,而停下了动作。

我趁机挥动木刀。我也准备好了筒状武器,打算最后用它在周围造成混乱,然后逃走。但是,佐藤君不在,而且警察一副等我出现的姿态,这样下去要糟,我背后发凉。

老老实实地当场认输也行。我还有以被警察逮捕而结束的选项。或许这样反而轻松些。

我正要逃跑的时候,车辆爆炸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被点燃了。在我看来,那辆警车就像是自行膨胀、破裂了一样。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迅速起身跳上了轻型摩托车,马力全开地从那条路上逃跑了。摩托车以几乎要从地面上浮起来的势头逃离。

翌日,自称金子研讨会的人再度来店。

虽然是工作日,但一开店就来了好几个常客。像往常一样,就我一个人,能同时接待的人数有限,于是我临时安排了时间表。一个一个剪完头发后,已经过了下午一点。这时,金子研讨会的人来了,就像是瞄准了这时我的工作会告一段落一样。

几天前我刚给他剪过头发,不过我还是打算请他坐到椅子上,因为这样说话才不会显得不自然。在我开口之前,他已经坐下了。

我一边给他披上理发用围布,一边说:“失败了。”警察抓人路线的情报是他给我的。我不知道他所说的话,以及“金子教授和他的组织”有几分可以信赖,不过他确实遵守了“我会在过了根白石的直线道路往南的地方设置障碍物让警车停下”的约定,因此警车才会停下,我才得以发起袭击。他没有说谎。“最后佐藤君怎么样了?”

“似乎之后被别的车送到了和平警察的大楼里。”

“怎么会……”

“对不起,我这里的情报出了问题。”

被这么坦诚地赔罪,我反而觉得其实也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麻烦。不幸的是那场爆炸中的受害者。

“爆炸是怎么回事?”

我按照一贯的步骤用喷雾器打湿他的头发,然后把头发梳平,打算至少上个洗发水。

“和平警察在那场爆炸中有死伤。”

“是吗?”虽说在那场爆炸中有死伤者出现并不奇怪,但我恐惧人的“死亡”,所以语气很自然地加重了。

“根据DNA鉴定,去世的似乎是从东京来的特别搜查员。唔,已经碎成了肉块,不会活着了吧。”

“爆炸的是什么?”

“大概是原本设置在车里的爆炸物启动了。”

“为什么会有爆炸物?”

“目标可能是久慈先生。没让高中生上车,反而设置了炸弹,这么做或许是打算把来救人的人炸飞的战略。”

“我没被炸飞算是运气好喽?”这话我说得毫无真实感。

“是吧。”有那么一瞬,他说话的语气像在背书,我不由感到背上蹿过一阵寒意。当下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希望我被炸飞比较好,但我仍专心仔细地整理着他的发尖,没工夫去想多余的事。

虽然才剪过不久,但有意思的是,一旦打算剪,还是能找到应该修一下的地方的。

“看来是要被处刑。”他说。

我停下动作,挺直身子望向镜子。披着理发用围布、留着板刷头的他一脸严肃地说:“那个高中生,会在下一个处刑日被押上断头台。”

“佐藤君真的要被……他可是高中生啊。”

“大概……他们最大的目的是要引人。”

我没有问他要引谁。毫无疑问,就是我。因为我公然反抗了和平警察,他们也动真格的了,而结果就是,佐藤君被卷入。

我的错。

一切不是都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吗?

我的脑中闪过爷爷和爸爸的事。好心有好报……这话是不对的,帮了人,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请当心剪刀。”被镜中的他一说,我才发现自己握着剪刀的手正在用力。我冲动地想用它刺向自己的脖子。

“打算怎么做?”

“只能到时救他。”

“在处刑日?”

“很难再次侵入和平警察的大楼了。毕竟他们会有所警戒。这样一来,想救在那里的佐藤君,最大的可能就是等他出来的时候。而处刑时,他一定在广场。”

“但是,要怎么做……”一定会有许多人去车站东口的广场。既有纯粹看热闹的人,或许也有要亲眼见证“做了坏事就会被惩罚”这一现实的人。既会有公司职员,也会有青少年和带孩子来的人吧?我无法想象佐藤君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凄惨地割下首级的画面。

佐藤君在死之前会做什么?他有可能惊慌失措、毫无形象地乞求饶命。不要说他,他的父母也定然会心碎的吧。而且,他是被冤枉的。

如果是战国时代、江户时代也就罢了,这真的是会在现代社会发生的事吗?

“如果我自首的话……”我说,这才发现,为了让事态不再继续恶化,只能由我去结束一切。

坐在椅子上的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纹路。虽还算不上抽搐,却明显透着困惑。我不知道我的话到底哪里让他为难了。

“很可惜,如果久慈先生自首,也只会是久慈先生和高中生一起被处刑。”

“怎么会……”

“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无法否认。和平警察做出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常识与道德范围。

“那么,要怎么做?”

“去救他只能。”他说。他惯常谨慎的措辞间突然冒出这句混乱的话语,我虽感到些许不自然,也并没怎么在意。我没想过他之前不过是在我面前装得很礼貌,或许是因为我不想怀疑他。“我们会制订计划。”

“计划……”我并不想为上次的不顺利而责怪他,但可能是我的语气让他觉得被指责了吧,他的语气也变强硬了。

“不是百分之百完美的计划。不过,我们有好几个能钻对方空子的计划。”

“和平警察的空子吗?”但事实是,我并不觉得能钻到国家权力的空子。

“当天,你靠近广场,然后放走处刑前在那里排队的佐藤诚人他们。”

“放走?那之后……”眼下蒲生先生和水野先生今后的安排都没有头绪,我不认为自己还能支援其他逃亡者,“比起这个,到底要怎么放走他们?”

“我们自有方案。”

然后他开始讲述计划的概要。

听完后,虽然我并不怎么相信这样就一定能赢,但也消极地认同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最后,他是这么说的。“如果久慈先生被和平警察抓住了,请把我们金子研讨会的事全部告诉警察,你不必为是否该出卖同伴而犹豫。”

镜中的他点了点头,说道:“同生共死。”

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但那笑容仿佛被风吹过的烛火一般,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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