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从头顶浇下来, 冲刷掉周身冰窖一般的寒意。

靴子早在水里就掉了,司真站在方形的莲蓬头下,大喘了口气, 四肢从冰冷的僵硬中找回一点知觉。

倾泻而下的水帘令她眼前水濛濛一片。

乔赫扶着她的腰站在她身前,声线紧绷:“衣服脱下。”

手臂上肌肉轻x微震动, 司真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他。她松开,这种情况也没想那么多, 先把身上浸透了冰水的毛衣脱掉, 准备脱裙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背过身去。

又担心乔赫, 转过身来, 本能低头看他的腿。

他的外套被丢在地上, 衬衣扣子解了一半,双腿被浸湿的西装长裤包裹,笔直修长, 肌肉紧实的轮廓蕴藏爆发力。

她无法想象,他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不得不依靠轮椅过活的时候该有多挫败。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热水由上而下淌过身体, 寒意渐渐消退。她在水流下勉强抬起脸,看到他低垂着眼睑, 随手将衬衣丢开。

哗哗的水声连续不断, 很长时间,浴室里都没有别的声音。

乔赫垂眸望着她,缄默许久,才回答:“你走的那天。”

久远记忆中,掩藏在深处的残缺画面浮开表面尘土, 显现出来。

“机场高速?”司真喃喃地问。

乔赫情绪不明地“嗯”了一声。

“为了找我吗?”她眼中盛满水汽,尾音带着轻颤,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

乔赫没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答案呼之欲出。

一刹那泪崩,司真捂着胸口蹲下,跪坐在地上,脸上泪水和热水混合,却稀释不掉心口那种被剜了一刀的疼。

她登上飞机的那天,曾在小旅馆的电视上看到关于连环车祸的新闻。

那时一眼而过,却不知道被她遗忘在身后的画面里,那些面目不清的伤员中,有一个人叫做乔赫。

她泣不成声,嗓子嘶哑,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乔赫无声地看着她,片刻后,他单膝跪下来,扶起她的肩膀,沉沉道:“我想听的不是对不起。”

不是没有想过,她那么容易心软,只消透露一些那段日子他所承受的艰难,她就会心疼,内疚。可他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内疚。

他放任她待在外面,做她想做的事,带着儿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等,不过是想有一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来。

司真抬起手臂抱住了他:“我爱你。”她好像从来没和他说过这句话。

乔赫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手臂环住她,紧紧地,用力地,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的力道。

“你再说一遍。”

司真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腔,在他耳畔重复,“我爱你。”

乔赫眸光幽暗,忽然将她从身上拽了下来,捏住她的下巴,炽热的唇不由分说吻住她。

他吻得有些凶,在她下唇上发狠似的咬了一下,司真吃痛,却再次用纤细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脖颈。

她慢性子,在这种事上也从来都是被动,从未像此刻这般用尽全力地回应他。

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满脑子只有身前的这个男人。他脾气臭,傲慢又别扭,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却把全部的真心都给了她。

她爱他,她再也不想离开他了。

衣服什么时候被脱掉的,司真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也很想要乔赫,想和他毫无距离地融合。

她很少有这样被感性主导、毫无理智的时候,回过神时已经和他身处浴缸,她坐在他身上,身体像被飘摇的小船,扬起又落下,满满地被他占据。

她低下头,捧着乔赫的脸吻他。

他显然被她的主动取悦了,掐着她腰的手停下来,按在她颈后,加深这个吻。

……

司真从没这么放肆过,她和乔赫从浴室到卧室,浴缸洗手台、床和桌子,翻过来覆过去换了各种这里是马赛克,最后嗓子都哑了。

好像要将积攒了一辈子的思念和爱意都发泄掉,也终于明白为何之前每次他都不过瘾。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卧室的挂钟显示两点,已经听不到party的吵闹声,人大概都已经散了。

最后终于消停下来时,她已经没多少力气,枕着乔赫,手指在他胫骨前的疤痕上轻轻地触碰了几下。

乔赫膝盖下方有两道疤,都是不到两厘米的小口子,处理得很好,颜色也淡了许多。

之前都没注意到,要不是今天特地去找,恐怕很难会发现。

这个姿势使得她的脸离他很近,所以当他又有了反应时,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收回手,挪开脸,有点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乔赫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她扯到了身上:“你自己撩起来的。”

“我只是摸了摸你的膝盖,”司真小声说了一句,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别来了,你刚碰了冷水,吃得消吗?”

她想劝他消停,乔赫却掐着她的腰将她放了上去。她慢慢坐下来,却听到他说:“那你自己动。”

司真耳根一热:“我不会……”

“我教你。”他饶有兴致地说,接着双手托住她,将她往前一带。

司真没忍住轻哼一声。

乔赫一双黑眸幽幽地望着她,嗓音压得又低又沙,“会了吗?”

……

那一晚究竟做了多少次,司真完全记不清了,到最后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昏昏沉沉地被乔赫重新抱进浴室洗澡。

被放到床上时,眼皮重的睁不开,朦朦胧胧的缝隙里,看到窗外天际泛着微白。

身后的床垫陷下去,脊背贴上温热的胸膛。

耳朵被亲了一下,很轻,磁性的声音在耳畔低喃:“我也爱你,打打。”

-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司真再次醒来时,真的像散了架似的,哪儿哪儿都不是自己的。身旁的位置是空的,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拢着被子坐起来,发现床头放着一张便利贴,她拿起,看到言简意赅的八个字。

【好好休息,我在公司。】

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身体乏得厉害,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赤着身体下床,从衣柜里拿了件乔赫的睡袍裹上。

她昨天的衣服还在浴室丢着,捡起来放进洗衣机。大衣泡了水不知道会不会缩水,和乔赫的西服一道手洗之后晾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准备下楼时,手机响了。

她接起,听到那端乔赫磁性的声音:“醒了?”

“嗯。”司真走出房间,经过原来她住过的主卧时,停了一下,沿着旋转楼梯下楼。“你什么时候走的?昨天都没怎么睡,累不累?”

说完不禁想起昨晚的疯狂,耳根就热起来。

“早上有个会。”乔赫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疲乏,倒是那种吃饱了肉的大猫式餍足,很容易分辨出来。“饿了吗,我让酒店送了外送,很快就到了。”

司真确实挺饿的,原本想去厨房找点吃的,昨天那么多食物应该没吃完。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快拖地的长袍,赧然道:“我没衣服穿,不太方便。”

“老梁会送进去,你在房间里等着。”

司真应了声好,转身又上去。

那边停顿半天,乔赫的声音再响起时,明显低了几分:“现在穿的什么?”

“……你的睡衣。”司真说。

乔赫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接着道:“晚上回去给我看看。”

司真听出他偏移了的心思,不禁无奈,他这精力未免太旺盛了些。

“你的腿怎么样?”她问。昨天泡了那么冷的水,又不节制地做了那么多运动,她担心他会不舒服。

乔赫瞥了眼办公桌上的止痛药,面不改色道:“没事。”

“等你忙完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司真说,“我不放心。”

乔赫默了几秒钟:“好。”

再次经过那间主卧,司真停下来。

她来的这几次,这个房间一直关着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记得李倩说过家里有一幅画像,可是她在乔赫的卧室并没有看到。

站了片刻,她握住门把手,拧开门。

房间还维持着老样子,家具都在原来的位置,窗台上的几盆多肉,那套她自己做的粉色床品,床头柜上读了一半的英文诗集,甚至连桌边椅子被拉开的角度……都和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熟悉感迎面扑来,仿佛一切都还是昨天的事。

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司真抬脚走进去。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她的手从梳妆台上抚过,以前用过的护肤品还摆在那儿。

她拿起最喜欢的那瓶香水,是乔赫送她的,放了这么久大概已经过期了。但让她意外的是,这已经不是原先那瓶,生产日期并不久。

于是挨个看了一遍,无一例外都是新的,但或多或少都用掉了一些,假如不知内情,看起来就像真的一直有人在使用一样。

想象着即便她不在,乔赫也定期更换这些东西的画面,傻气得让人心疼。

她一样样看着房间里的东西,缓缓走到床边,拿起了那本诗集。

当时用干树叶做的书签也还在。

但这本书大概被人翻阅过,其中一页被撕掉了。

司真放下书,转身时,在床正对面的那面墙上,发现了她想找的那副画。

是一个女人的四分之一侧脸,很简单的线条,勾勒出颈部和下颌纤瘦的轮廓,头发挽在脑后,发髻上攒着一支木簪子。

那只簪子的形状简约而别致,司真仍有印象。

她以前头发很长,做事的时候喜欢随手用铅笔盘起来,簪子是怀孕时乔赫送给她的,她只用过几次,后来得知是他从拍卖会上几十万拍下来的,就放了起来。

寥寥几笔的素描,灵动的神.韵却让人挪不开眼。

不知道乔赫是什么时候画下这幅画的,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心情。有点心酸,也有点触动。

除了这幅画,这个房间唯二多出来的东西,便是下方至少四十寸的显示屏。

这个房间明显是没住人的,乔赫也没有看电视的习惯,这个显示屏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便让司真有些好奇。

遥控器就放在下面的矮桌上,她拿起来,摁下电源键。

屏幕上出现的并不是什么任何电视画面,分成九格,反而像监控。

其中一格是黑屏,另一格的画面有些眼熟,一扇窗户下一顶小帐篷。司真的视线不由得停留下来,看了几眼,心猛地沉了下去。

司真走到显示屏跟前,仔仔细细地查看那些画面,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更多的细节向她证明,画面中被监控的就是她的公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巨卡,一整天就写了这么多,我选择和乔叔叔一起死亡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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