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皇帝吸引了大批围观群众,警方虽然将特拉法加广场封锁起来,但所有通向广场的道路都挤满了观光客,每个能俯看柱子的窗口都站了人,电视摄影机占据最佳地点,将画面传给千千万万的观众。米尔顿坐着车来到现场,一看到法国电视播报人员,便怒从中来。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米尔顿斥道。

“一定有人去通报他们。”贺雷说。

“他们八成是共谋。”

“有可能,长官。”

两人下车后,米尔顿第一次正眼看着取代纳尔逊的那尊雕像。他伸长脖子仔细去看,发现自己以前几乎不曾留意过摆在那儿的科林斯式长柱。纳尔逊已成为伦敦的日常街景,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就像圣保罗大教堂或西敏寺一样。从某方面来说,不去注意纳尔逊的雕像,反而是对他的一种崇敬,因为表示他已深植人心,永垂不朽了。只有外国观光客才会认真的去看那柱子。此时所有人都盯着它看,新的雕像吸引了众人的瞩目。拿破仑像看起来更大、更粗犷霸气。围观的人群嘈嘈嚷嚷地颇为不满。

米尔顿跟他们一样不悦,他气得胀红了脸。

“放那个东西在上头搞什么鬼?”

“声明他的主张啊,长官。”

“我他妈的待会儿就上去发表老子的主张。”

“附近麦克风这么多,你可别乱讲话。”贺雷警告说,“我们得用外交辞令,你的意见留给自己听就好了。”

“他的意见就留给他自己听而已吗?”米尔顿抬头看那条横幅说,“法国万岁——说得毫无保留,不是吗?”

“是的,长官。”贺雷打了个手势,一名探员立刻朝他们走来。“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这位是负责向目击证人采供的威廉探员。”

“很好。”他打量着新来的探员,“怎么样?”

“他们的说词都一样,长官。”威廉看着自己的笔记解释说,“昨晚这边有十几名目击证人,都是在这里打地铺或喝烈酒的游民,他们几乎没看到什么。”

“他们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到,拜托!”

“当时一片黑鸦鸦的,指挥官。”

“酒鬼是夜行性动物,再黑都看得见。”

“喝到神志不清就看不见啦。”贺雷说,然后告诉威廉,“抱歉,威廉。请继续。”

探员点点头,紧张地接着讲。他深知米尔顿脾气火爆,很怕自己会扫到台风尾。他看着手里的笔记。

“他们没看到什么,却听见不少。”威廉表示,“他们都说当时有个汽球。不是那种热汽球,而是另外一种,像齐柏林飞艇的那种。”

“飞船。”米尔顿说。

“他们全叫它汽球。”

“就技术层面来看,那是飞船。他们还听见什么?”

“一种奇怪的噪音。”

“噪音?”

“像巨大的碾磨声。”威廉说道,他弯下身,捡起一把碎屑。“我猜是切石机。你看,长官,这些是纳尔逊雕像所用的奎雷斯砂石,我猜,他们先切穿雕像的底座,把雕像与石柱切开,然后再运走雕像。”

“用飞船吗?”

“还有别的办法吗?”

“可是雕像一定很重。”

“有好几吨,长官。”

“雕像多高?”

“十七尺。”威廉说,“柱子则高达一百四十五尺。是富金山特有的多佛郡花岗岩,上面的黄铜像是从伍尔威治兵工厂的旧枪熔铸而成。”

“你功课做得不错,很好。”

“谢谢长官。”

“热汽球不可能载得动雕像,”贺雷说,“不过大型飞船就有可能。有好几个人报告说看到飞行物,他们虽然看不清楚,但觉得好像有东西悬在飞行物下面,他们不知道那就是无价的英国历史文物。”

“是啊,”米尔顿嘀咕说,“还有别的吗,威廉?”

探员喋喋不休地念着搜集来的资讯,然后又被派回去盘问那些证人。证人的背景很杂,有流浪汉、酒鬼和无家可归的学生,其中有一名老妇还尖着嗓门哼唱。米尔顿不敢恭维地看了这群人一眼,没有一个能放心摆到证人席上。他转头看着贺雷。

“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行动,肯尼。”

“是的,长官,应该有好几个人涉案。”

“知道哪些法国极端份子有这份能耐吗?”

“好像没有,长官。”贺雷答道,“不过我很讶异,没想到除了一般常见的无政府主义者、虚无主义者及激进份子之外,竟然还有那么多不同的政治团体。有亲欧元气团、戴高乐之友社、雅各宾俱乐部、法帝主义联盟、萨德候爵兄弟会,天知道还有什么团体。他们说,杰哈德·狄巴厄粉丝俱乐部也很有问题。法国人爱搞革命,这是在他们血液里根深柢固的天性。他们若受到刺激,就会奋而反抗。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什么事?”

“那些人是有企图的。”

“是啊,他们偷掉我们最伟大的民族英雄。”米尔顿苦涩地说,“结果他们拿什么来回报?那些食之无味的法国苹果和十七尺高的拿破仑像。”

“很厉害哩,你不能不佩服他们。”

“佩服那些偷东西的法国佬?”指挥官一脸惊骇地说。

“他们把纳尔逊吊到天上了。”

“岂止如此,肯尼,他们除了把我们的海军英雄吊到空中,大大侮辱他老人家之外,同时更过份地把那个畸形玩意摆到柱子上。”他瞄着雕像说,“他们是怎么弄的?一艘飞船,两个国家英雄。他们到底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既要偷天,又要换日?”

“当时停电好几个小时。”

“那表示他们是摸黑工作的罗。”

“也许他们有另一艘飞船。”

“那些酒鬼都没人提到。酒鬼不是最容易眼花吗,把一个看成两个?”

“我不认为他们的话可信。”贺雷惨然笑道,“他们不是醉到茫然不觉,就是太害怕,不敢多看到或听到什么。其他的报告比较可信,有人说有个东西静悄悄地飘过天空,上面悬了个东西。有好几个人看见这种景象。”

“飞船一定跑了两趟,”米尔顿说,“纳尔逊被带到附近的隐藏点之后,再把拿破仑带过来替换。”他掏出手机,“总而言之,我们去把那个法国佬拉下来。最近负责清理雕像的是哪些人?”

“‘戈斯洛和奎贝堤公司’的人。”

“听起来像一票贪污纳贿的律师所开的事务所。”

“有不贪污纳贿的律师吗?”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贺雷把电话号码给米尔顿,指挥官拨着号码,大声下了几道命令后,关掉手机,塞回口袋。

“他们马上过来。”

“他们要怎么上柱子?”

“搭架子。”

“然后呢?”

“嗯,”米尔顿正色说,“他们可以先把‘法国万岁’的横幅扯下来,那玩意儿我看了就想吐。”他看着对面的大批摄影师和记者,“我想,我应该去跟他们讲几句话,让他们知道一切都在警方掌控中。呵呵!你在这儿等着,肯尼,我过去跟媒体讲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否则他们会整天缠着我们不放。”他抬头又看了拿破仑一眼,“对了,‘我们要来抓你啦,混球’的法文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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