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时间一点点流逝,阮皙裹着毯子坐在单人沙发上,用眼角余光瞥向了旁边靠在棕褐色沙发睡得很沉的男人。

公寓里的灯被调到最暗,光晕给他那张极好看的清隽脸庞衬上了淡淡阴影。

阮皙指尖不自知地攥紧了扑克牌,心里反复琢磨着半个小时前的事……

两人结束完猜牌游戏后,段易言亲手将那张带来好运的红桃2递给她,说是赢家的奖励,以后可以无条件的满足她一个愿望,然后就把摆在茶几上的那杯酒喝见底,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里,微阖上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来自男人突如其来的胜负欲,就算输了一局,也要挽尊把红桃2说成是能带来好运,才给她许了承若吗?

就在阮皙还在继续琢磨着时,手机突然震动,桑盛盛发来的消息提示声把她瞬间拉回神。

也同时,也把段易言给吵醒了——

他眉间的褶皱很深,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正经合过眼睡觉,整个人呈现出那种很慵懒颓废的感觉,不过缓了两秒,就立刻恢复清明,眼神直直地朝她望来。

阮皙握着手机,细密的眼睫在短时间内轻眨了好几次。

莫名的觉得气氛让人感到不自在,她淡色的唇轻咳了声打破:“我朋友回我消息了……你知道7号楼B401室是在哪吗?”

段易言眼睛眯起,似乎是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下。

阮皙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继续无辜眨眨眼。

直到他睡醒的嗓音带着点微倦沙哑,扯了扯薄唇:“我隔壁。”

“……”

半分钟后。

居民楼走道的声控灯重新亮起,阮皙在确定了公寓的地址方位,一秒钟都不耽误地主动离开,她看段易言还很困,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人家睡眠时间。

一小步又一小步的走到对门公寓,就在阮皙要插钥匙进门时,突然又想起什么顿住。

她毫无预兆地回过头,看向慵懒倚靠在门前的身高腿长男人。

段易言掀起眼皮,见她又重新折了回来。

女孩儿身形单薄瘦弱,站定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此刻却努力抬起细白的手臂,大胆的朝他肩膀处作势要抱过来。

“段易言我……”

近距离之下,她唇色透着淡淡的粉,轻吐出几个字。

许是她投怀送抱的行为让段易言没料到,反应慢了,低垂眼的视线落到她唇上,越发贴近时,带着一丝柔软的香,让他眼里情绪深了深,沉着嗓子今晚第二次忠告她:“我初吻价值连……”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机会说出来。

阮皙指尖捏着贴在公寓门上的广告往下一撕,声音覆盖了男人方才压着极低嗓音说的话,她把重金求子的广告撕下,乌黑的眼睛又无辜地睁大,亲自确认了一遍门牌号。

真的是门牌042——

原来她回国第一晚就和段易言这么有缘了。

阮皙看着看着,正要后退一小步。

这时男人修长漂亮的手反射性地将她手腕扣住,指腹似从那软腻雪白的肌肤摩擦而过,会烫人,让阮皙愣怔的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脸庞神情复杂,却仍是一副不可侵犯模样的男人。

接下来两人很有默契的在沉默。

等再次开口时……

“你这做什么。”

“段易言,你是要这张广告纸上富婆重金求子的联系方式吗?”

两人同时说话,又同时的顿住。

走道上陷入一种名叫尴尬的气氛上。

前者是自作多情以为女孩儿要送自己一个吻以表今晚谢意。

后者则是没想到怎么就把心里话给问出来了,紧张的咬住舌尖。

“……”

就在阮皙一时拿捏不定要不要把广告纸还给他时,段易言扣着她细细腕骨的长指一松,相贴的微烫触感也随之消散。

而暴露在暗黄灯光下的肌肤也留下了两道极浅红痕。

看上去不知是她太过滑嫩了,还是他手指的力度稍重。

段易言这边单手插回裤袋,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说:“你想要送你好了。”

阮皙攥着那张广告,不知怎么的,在脑海中自动从段易言漫不经心地话里解读出了另一种意思——

哦,他公寓这扇门就不缺富婆重金求子的广告。

阮皙刚回到熟悉的公寓,还没去开灯,先贴着门站好,耳朵竖起来听了一会外面的声响。

隐约间,段易言的脚步声回到隔壁公寓,然后就是关门声细微响起。

她松了口气般,弯腰把鞋子脱掉,光着脚走到沙发处。

雪白的膝盖,虚跪在茶几前,表情认真地将一张广告纸,红桃2扑克牌都放在上面。正掏出手机,桑盛盛的电话也适时的打了过来。

阮皙接通,点开免提。

“小仙女你到家了吗?我之前在试镜一部都市爱情剧本把手机关机了,实在抱歉抱歉啊!”桑盛盛先在电话里做出解释。

阮皙轻声嗯了声,抬手将微卷长发轻扎起一个马尾,又出声问她:“你知道隔壁住着谁吗?”

桑盛盛:“隔壁长期摸黑瞎火的,没住人啊。”

阮皙红唇微动,正想把隔壁邻居是段易言这个爆炸性的事跟她说,而桑盛盛明显对隔壁邻居不感兴趣,先一步闷闷地说:“今晚我试的这部戏估计要被刷下来了。”

“为什么?”

“妈的!还不是有个小贱人带人进组跟我抢角色……”

桑盛盛把今晚试镜发生的事跟阮皙讲述了一遍,原本她这个糊透了的十八线就指望这部戏翻身了,为此还找人脉托关系,在酒局上陪制片人喝到进医院看胃。

结果因为这整部戏的故事都围绕着女主是大提琴家开始,来抢角色的小贱人又带了个大提琴专家老师进组,这一下搞得桑盛盛的手上没半点筹码。

她在跟阮皙骂骂咧咧了半个钟头后,想到什么顿住,突然叫她名字:“皙皙!”

“嗯?”

“看在我们从小的革命友谊份上,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先说。”

“……我记得你大提琴国际金奖都拿到手软,比那个小贱人找来的老师要专业的多!小仙女拜托拜托了,你能不能帮我在导演面前演个戏?”

桑盛盛是真的找不出第二个阮皙这样合适的大提琴家带资进组了,忙着撒娇道:“我要是连这部戏也黄了,呜呜呜就滚出娱乐圈喝西北风了!”

话语刚落。

阮皙浓翘的眼睫抬起一秒,又低垂下,看向自己手腕处的创可贴。

桑盛盛在电话里保证:“皙皙,拍戏的时候你只要在旁边指导我就行,不用上手,好不好?”

阮皙眼底似有一丝犹豫不决,先没出声。

自从她四年前的手拿不起大提琴,整个阮家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个了。

连前两天爸爸也只是委婉地问起她毕业后的工作安排,从字语行间,似乎已经笃定她这个女儿废了,在家当个享受荣华富贵的千金就好。

长时间的沉默让阮皙陷入回忆里,直到桑盛盛卑微至极的求她:“皙皙,你要助我事成,这部剧的酬劳你六我四!”

阮皙其实很好说话,被好友这样可怜巴巴的求,也做不到铁石心肠。

她轻轻呼吸一口气缓解下回忆中的那种痛苦,用手指挡住了眼睛,轻声说:“酬劳我不要,要你身边一个小助理的岗位。”

“啊?”

桑盛盛一时没跟上。

阮皙慢吞吞的说完:“我回国需要找份工作,这样才有借口不住在阮家。”

而且,她借住在这套公寓里,帮桑盛盛也是应该的。

桑盛盛:“皙皙你不住阮家,就在我公寓住下,想住多久都可以的!”

-

挂了电话,公寓又重新恢复安静。

阮皙揉着自己快僵硬的脸蛋想着,她倒是没准备住多久,而隔壁……想到这儿,伸出手把茶几上的广告纸拿了过来。

她把上面的广告内容重新阅读了一遍,心里在猜测之前段易言干嘛突然抓住她的手。

难道真的是想留下重金求子的富婆联系方式?

然后因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不好意思当面承认?

阮皙咬着唇,觉得这种可能性也合理存在的。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找到了段易言的微信。

和之前的一样,两人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转账上,他没收,被系统自动退回了。

阮皙这次学乖了,没有直接转账给钱,而是认真地编辑出自己的手机号码,像是做了重大决定给他发送过去:

+86 135xxxx xxxx

——来自小阮富婆联系方式,有需要请电话。

短信发送成功。

阮皙自认为帮人到这份上,是不想看见段易言这样冰清玉洁的男人为钱失足。

正要起身去睡觉,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电话。

她茫然地眨眨眼,低头看,是陌生的手机号码。

接听的时候,阮皙就有隐隐的预感是他,在短暂的安静过后,电话那边先传来了男人清冷的嗓音低缓,在深夜里带着一种男性致命的吸引力:“小阮富婆……”

这四个字。

更像是从他喉结缓慢地磨过,让阮皙心口微微有种酥麻的痒。

紧接着听见他在说:“我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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