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塔马双太郎给津田良平打了个电话,“保险公司总算妥协了。”

“果然是因为前天《每朝新闻》的报道吗。”

“好像是的。报纸的力量真大,登出来才两天,就完事解决了。”塔马双太郎得意地笑着说,“确实,看了那则报道,保险公司也只能投降了。”

“虽然文章没有署名……能感觉作者对执印画廊,抱有很大地善意。”

“肯定是关系不错的记者吧,跟画廊多打交道,自然就会这样。也可能是宇佐美一成做了特别的关照,再这么拖下去,很有可能连横山周造也得曝光。”塔马双太郎笑着说,“不过嘛,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报道也是正确的,如果能就此机会,让社会重新审视美术品保险,也不失为好事一桩,画廊也不亏。”

“话说回来,北斋的反响,还真是热烈啊。听摩衣子说,好多报社都争着向她询问。本地报纸还采访了我呢,连真迹的判断依据,和费诺罗萨的情况都问了……”津田良平得意地笑着,“只是这些内容,关系到书的出版,摩衣子不让公开,采访就没有发表。”

“真是可惜了,有这种反响,毫无疑问就能成为畅销书。恐怕我们这些做研究的,反而没有体会到北斋的巨大影响力。”塔马双太郎颇为感慨,津田良平也有同感。

“你听到岐逸郎先生的传闻了吗?”

“还没有。老先生怎么了吗?”

“情况似乎很有些不妙。女儿的画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做父亲的会受刺激,也不是不能理解……”塔马双太郎皱着眉头说,“有传言说他病倒了。本来他最近的工作量,就在减少了;现在,他似乎连画笔都握不住了。到底是身为人父,担心得承受不住了吧。也有种超过普通人际关系的感觉就是了。”

“那摩衣子就要承受双倍的辛苦了。”

“任是那么我行我素的老爷子,现在也乖乖听女儿的话,回家静养去了。这样才好,都一大把岁数了,还每天晚上往银座寻欢作乐,待在家里,对他的健康才有好处,不如说是一剂良药。”

“确实,摩衣子应该也很乐意。虽然嘴上说,玩乐是岐逸郎先生健康的秘诀,心里还是很担心吧。”

“她也总是有机会长大成人了。”

“什么意思?”津田良平有些不解。

“你也注意到了吧,她虽然做出独立要强的样子,其实,她是典型的恋父情结。父亲的存在太有分量,她本人再怎么努力也治不好。只能等父亲去世,或者获得超越父亲的成就才行……”

“或许是吧。她的婚姻失败,似乎也是这个原因。”津田良平也有部分赞同。

“这回你打算去吗?”

“去哪儿?”津田良平心中一奇。

“什么啊,你还不知道?……这个星期六,有执印画廊创立十五周年的派对,我还以为你肯定也受邀了……”塔马双太郎笑着说,“还想着如果你要出席,我就去看看呢。”

“没有,完全没有人跟我说。”

“是觉得跟你无关吧。我收到邀请函,都是二十多天之前了。”

那正好是和摩衣子一起,从小布施回来的时间,在这之后,津田良平也和画廊保持着频繁联络,不可能是忘了通知。或许是考虑到他住得太远,才排除在名单外吧。

津田良平有些落寞,他还以为自己跟画廊的关系要更亲近些。

“只是单纯的失误吧,想去就去,跟我一起出席就行。”

“不用了。又不是为了工作,没必要老往东京跑……”津田良平强做镇定,“本来我就不习惯那种活动。”

“我也一样。那你真不去了?杉原也会出席,我还想着可以跟他碰个头。”

“之后摩衣子跟您联系过吗?”

“没有。”塔马双太郎一口回绝,“看样子不只是我,她连你也没有联系?”

“嗯,完全没有。”

“也太随便了。唯独你,她无论如何也该给个交代。”塔马双太郎颇为感慨地说,“只凭自己的需要,把人呼来唤去,你不站出来说两句话,就只会被耍得团团转。”

塔马双太郎讶异地咋了咋舌。

“是坏的消息?”冻冴子担忧地看着一脸怃然的津田良平。

“星期六,画廊有派对。”

“又要去东京?几乎每个星期,都往那头跑呢。”

冻冴子的表情瞬间一暗。

“我不去。再说根本就没有邀请我。”

“连电话邀请也没有吗?”

津田良平把从塔马双太郎那儿听来的情况,转告给了冻冴子。

“塔马先生说得对,简直就像用完了就扔一样。起码也应该寄一张明信片吧。”

“用完……书都还没有出版呢,合作才刚开始。参加派对得自己掏钱付交通费,人家是考虑到我住得太远,不好勉强吧。”

“天知道哦,从那之后,画廊一次也没有跟你联系过,一般来说,至少该报告一下进展吧。绝对不对劲。”

“能有什么不对劲?”

“画被烧了,画廊也没有热情了吧。”

“确实不能完全否定……”津田良平只得点了点头,“不过,派对跟这是两码事,在发现北斋那幅画之前,就定好了,两者没有关系。”

“真是这样最好……要不然,你主动去个电话?”

“给谁打电话?”津田良平好奇地问。

“摩衣子女士。”

津田良平无以作答。他当然很想这么做,但心中总有些不安。

摩衣子在家里。一听是津田良平打来的电话,她略微沉默了一会儿。

“刚才我听塔马先生,提到岐逸郎老师的事。”津田良平实在没法开门见山地质问。

“嗯……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保险公司那边,似乎也顺利解决了?”

“是啊,托福。”摩衣子不温不火地说,怎么听,都是对待外人的客套回答。

“密探说也从西博尔德身上,找到了有趣的突破口。”

“这样啊……真是伤脑筋噢。”

津田良平哑然。

“我本来想之后再好好跟你谈……出版时间恐怕要往后挪了。现在我这儿问题不断,没有认真做书的精力,关键的画也被烧了。难为你这么拼命……”摩衣子口气听上去很无奈,“可是,宇佐美先生也一口咬定,说北斋就是灾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还请见谅。”

“哪里需要什么见谅……出了这么多事情,延后也是没有办法。反正我也是利用空闲时间……”津田良平拼命地想理由。

“你能够理解,真是太好了,说实话,我一直发愁,应该怎么跟你说明呢。非常抱歉。”

“大概会延期多久?”

“说不准,除非再有新的北斋作品……恐怕要压后一年吧。”

“一年……”津田良平惊愕不已,这就如同中止出版了。

“我也会跟杉原先生说清楚。这本书我们一定会出,你可别说,重新拿给他们做哦,拜托了。”

津田良平应承了下来,空虚地挂断了电话。到头来摩衣子也绝口不提派对。

冻冴子说对了,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没有用处。而就在几天之前,自己还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冻冴子敏感地觉察到津田的沮丧。

“没说错吧,绝对不对劲。”

“没什么不对劲,是宇佐美先生的反对。早就料到了。”

除此以外,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宇佐美一成擅自误解了津田良平跟摩衣子之间的亲密关系,摩衣子心里也有数,所以,不会反对宇佐美的意见,而是做出了成熟的决定,不情不愿地接受延期出版的要求。

没错,肯定是这样,否则无法解释她的态度骤变。她选择了宇佐美作为工作搭档,仅此而已。

“良平你就这么算了?”冻冴子十分诧异,“真的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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