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出现在贝罗那俱乐部那安静的、空无一人的大门口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莫伯斯先生显得有点儿闷闷不乐,而温西和帕克则因为他们的推论得到了证实,而显得清醒、激动。他们果然找到了刮痕,找到了坐椅上的钉子,甚至找到了地毯。甚至,他们还找到了奥利弗的原型。在重现犯罪现场的时候,他们就像罗伯特·芬迪曼那样,坐在图书室最里面的隔间里,想象着他的举动——一边考虑着怎样能最好地掩盖老头儿儿不合时宜到极点的去世,一边四下打量。他们注意到了有一本书的书脊上,烫金的字母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奥利弗·退斯特》。这个名字可能一开始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可是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当芬迪曼接到了从查令街打来的电话后,他必须在情急之下编造出一个名字来。

最后,他们打开灯,让不情不愿的莫伯斯先生坐在电话间里摆好姿势,由帕克来演示一个高个子的健壮男子完全可以把尸体从电话间里搬出来,弄到吸烟室中,并安置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四分钟。

莫伯斯先生为了替他的客户辩解,使出了最后一招。

“那天早晨吸烟室里一直都有人,我亲爱的彼得大人。如果事情确如您所说,芬迪曼又怎么能够保证在他搬动尸体的那四分钟,哪怕只是三分钟的时间里,一定不会有人看到他呢?”

“整个早晨都有人吗,先生?您确定吗?难道就没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们能确知所有的人不是聚在街上就是在二楼正面的阳台上,看着外面吗?别忘了,那天可是荣军日啊。”

莫伯斯先生大惊失色。

“您是说‘两分钟默哀’?——上帝保佑!太可怕了!太——太亵渎神灵了!我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这是我听说过的最可耻的事情。本来在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应该专心纪念那些为了我们而献身沙场的勇敢的英雄们,可是——却在那样的时刻忙于布置骗局——不可饶恕的罪恶——”

“五十万英镑确实是很大一笔钱哪。”帕克深思着说。

“太可怕了!”莫伯斯先生说。

“那么,”温西说,“你们觉得对此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老律师愤慨得已经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怎么办?——罗伯特·芬迪曼必须立即坦白他这无耻的伎俩。上帝保佑我!我怎么会卷到这么一件事里来的!他将来可得另找一个律师了。我们还必须向普里查德先生解释所有的事情并向他道歉。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

“我倒觉得,他可能早就有所怀疑了。”帕克温和地说,“否则他为什么要派出一个职员来跟踪你和乔治·芬迪曼呢?我敢说,他一定也派人盯着罗伯特了。”

“我觉得也是。”温西说,“我去拜访他的时候,他确实是把我当作同谋犯在对待了。现在唯一一件让我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进行调解?”

“也许是多兰小姐失去耐性了,或者是他们无法证明任何事情。”帕克说,“既然罗伯特一口咬定那个奥利弗的故事是那样的,他们确实是很难证明任何东西的。”

“没错。”温西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必须等待那么长的时间,并且把罗伯特逼得那么紧。我可以怀疑奥利弗这个人不存在,但是我们无法证明一件不存在的事情。”

“我猜他到现在仍然坚持这个说法?”

“噢,我想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溃他。”温西说,“一旦我们把所有的证据都拿出来,并且准确地说出十一月十日和十一日他一个人躲在暗处干了些什么,他就会像示巴女王一样缴械投降了。”

“我们必须立即就这么干。”莫伯斯先生说,“另外,挖掘尸体的事也应该立即停止。我明天——啊,是今天早上就去见罗伯特·芬迪曼。”

“您最好叫他去您的办公室,”温西说,“我会把所有的证据都带去,另外我还会把电话间里的油漆样本拿去分析,与我从将军靴子上采到的样本作对比。就定在下午两点吧。接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去跟普里查德谈一谈。”

帕克同意了这个提议。莫伯斯先生的情绪非常激动,恨不得立刻就跑去跟罗伯特·芬迪曼对质。但是,温西向他指出,芬迪曼现在身在里士满,在这么深更半夜的时候警告他,很有可能逼他做出不顾一切的举动,此外,他们三人也需要休息。最后,老先生让步了,同意先回到斯塔波旅馆去。

温西则同帕克一起回到了帕克位于大奥尔蒙街的公寓,又喝了几杯。这个聚会从午夜一直延续到了清晨,仆人们都准备开工了,才宣告结束。

彼得勋爵把一切计谋都安排好之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他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只见他卧室的门被猛地撞开,进屋来的正是情绪十分激动的莫伯斯先生,后面跟着试图阻止他的本特。

“您好啊,先生!”勋爵很高兴地说,“出什么事了?”

“我们被那小子骗啦!”莫伯斯先生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雨伞,一边大叫道,“他先发制人了!我们本来应该昨天晚上就去找芬迪曼少校才对。我最初的判断没有错,结果却让你们把我说服了。这真是给我自己上了一课。”

他坐了下来,喘了一阵子。

“我亲爱的莫伯斯先生,”温西愉悦地说道,“您这提醒别人开始一天的无聊工作的方法可实在是高明啊。此外我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这样迅速地驱散起床时的困意。但是,对不起啊——您好像有点儿喘不上气来了。本特,给莫伯斯先生来一杯威士忌加苏打水。”

“啊,不要了!”莫伯斯先生急匆匆地拒绝道,“我可不能喝这个。彼得勋爵——”

“那么,来一杯雪莉酒?”勋爵好心地建议道。

“不,不——什么都不用。谢谢。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我们——”

“越来越妙了。我现在正需要震惊呢。本特,给我端咖啡来——另外帮我把洗澡水倒上。现在,先生,请说吧。我准备好听任何消息了。”

“罗伯特·芬迪曼,”莫伯斯先生一字一顿地说,“消失了。”

他把雨伞往地上狠狠地一敲。

“我的天啊!”温西说。

“他跑了。”律师重复道,“今天早上十点的时候,我亲自赶到他在里士满的家——亲自——为的是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保证把他找回来。我按了门铃,要求见他。结果佣人跟我说,他前一天晚上就出门了。我问他去哪儿了。她说她不知道。他随身带着一只箱子。然后我又去问了房东太太,她告诉我说他当天晚上接到了一封紧急的信,然后告诉她他要离开几天。他没说他要去哪儿,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他留了一张纸条,然后赶紧回到丹佛大街。那边的公寓已经没有人了,门也被锁上了。那个叫伍德沃德的人也不知所踪。接着我就马上赶来见您,结果您却——”

莫伯斯先生向温西挥了挥手,而温西却正从本特手中接过一个式样朴素的银托盘,上面放着安娜女王牌的咖啡壶、牛奶罐、一盘奶油吐司、一只精致的瓷质咖啡杯,以及几封信件。

“没错,”温西说,“一副颓废的模样,是吧。嗯,看起来罗伯特很像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不想承担责任呢。”

他小心翼翼地啜饮了一小口咖啡,那张有点儿像鸟的脸孔向一边侧着。“但是,您为什么要担心呢?他走不远的。”

“他也许已经离开国境了。”

“有可能的。这样反而更好。对方总不想在境外对他采取什么行动吧。无论他们心怀多么大的怨恨,也得承认这么做引起的麻烦太多。啊,这封信上的笔迹好眼熟。是的,这是我在侦探公司请的侦探写来的。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都叫他回家去,把账单给我寄过来了。——哇!”

“怎么了?”

“写信来的是那个追着芬迪曼一直到了南汉普顿的家伙,不是跟踪无辜的波雷斯维特先生到威尼斯去的那个。他的信是从巴黎寄来的。他说:

“‘大人,当我根据您的嘱咐,在南汉普顿进行调查的时候(这些家伙的遣词造句还真不错,是不是?简直赶上一般的警察了),我几乎(‘几乎’这个词用得好)是碰巧发现了一条毫不起眼的线索,使我相信,我按照您的指示所监视的人,其情况可能未必如我们之前所想,他可能仅仅只是找错了人,而这对于一位没有受过科学的跟踪术训练的先生来说是很正常的。简而言之(谢天谢地!),简而言之,我相信我本人找到了奥的踪迹(这些家伙可真是太谨慎了,他完全可以直接写出奥利弗的名字嘛),并且跟踪他一直到了现在这个地方。我已经给您的朋友发去了电报(我猜他说的就是芬迪曼),请他立即到我这里来,以便辨认此人。我一定会及时向大人汇报进一步的情况,请相信——等等等等。’”

“好吧,见鬼!”

“这个人一定是弄错了,彼得勋爵。”

“我也很愿意这样相信。”温西说道,脸色微微发红,“我们刚刚才得出了那么肯定的结论说奥利弗这个人不存在,他现在这么出现了,实在叫人难堪。巴黎!我想他的意思是说,芬迪曼在滑铁卢车站看到的确实是那个人,但是在火车上或者是在码头的骚乱中跟丢了,结果反而抓了波雷斯维特。有意思。另外,芬迪曼现在去了法国。他很有可能是在佛克斯顿搭了十点半那班船。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太不寻常了。”莫伯斯先生说,“这个私家侦探是从什么地方写来的信?”

“落款只有‘巴黎’二字。”温西说,“纸张很差,墨水更差。上面还有一小块普通葡萄酒的印迹。可能是昨天下午在一个小咖啡馆写的。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了。但是他显然是要告诉我他们准备去哪儿。”

“我们必须马上派一个人去巴黎找他们。”莫伯斯先生说。

“为什么?”

“去把芬迪曼少校抓回来啊。”

“是的。但是,听我说,先生。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奥利弗存在,我们所有的推测就都不可靠了,是不是?”

莫伯斯先生考虑了一下。

“但是我不认为这件事会影响到我们对芬迪曼将军死亡时间的判断。”他说。

“也许不会,但是这显然会严重影响到我们对罗伯特·芬迪曼的判断。”

“呃——是的,的确如此。但是,”莫伯斯先生严肃地说,“我仍然认为需要对这件事作进一步的调查。”

“我完全同意。那么,这样吧,我亲自去一趟巴黎,见机行事。您继续同普里查德先生周旋。就跟他说,您认为没有必要进行调解,我们可能很快就能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这就是告诉他,我们不会就任何含糊不清的事进行交易。我知道他一定会恶意诽谤我!”

“啊——天啊!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找到芬迪曼少校,以便撤销尸体挖掘申请。”

“噢,上帝!是的。这可有点儿尴尬了。您不能自己把它撤销吗?”

“我估计不行。芬迪曼少校是以遗嘱执行人的身份申请的,在没有他本人签名的情况下,我恐怕什么都做不了。内政部可不会——”

“是的,我明白您无法在内政部那儿蒙混过关。那么,很简单,罗伯特对这个解剖尸体的主意本来就不是很赞成,我们一旦得到了他的地址,他一定会非常乐意给您写一封短信,把整件事都取消的。这件事您就交给我来办吧。无论如何,即使我们不能在最近几天找到罗伯特,老头儿儿的尸体要被挖出来,事情也不会变得更糟糕的,是不是?”

莫伯斯先生半信半疑地表示了同意。

“那么,我就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拾掇起来,”温西快活地说着,一边把晨衣丢在一旁,跳了起来,“准备去光之城走一遭了。请您原谅,先生。浴缸里的水已经给我放好啦。本特,帮我把手提箱准备好,跟我一起去巴黎。”

温西重新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第二天再动身。他解释说是为了再等等那个侦探的消息。然而,他并没有收到进一步的消息,所以他决定出发追赶二人,同时他通知侦探公司的总部,将一切收到的消息都转寄至莫里斯宾馆。此后,莫伯斯先生收到了他通过P·L·M.快递发来的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是简单地写着:“猎物前往罗马。难以追踪。彼·温。”第二天,他又收到了一封电报:“转道西西里。累极,仍在追踪。彼·温。”

莫伯斯回复道:“尸体挖掘定于后天进行。请尽快。”

温西回复道:“将回来参加挖掘。彼·温。”

结果,他是一个人回到伦敦的。

“罗伯特·芬迪曼呢?”莫伯斯先生不安地问道。

温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脸色因日夜兼行而有些发白。他虚弱地笑了笑。

“我恐怕,”他无力地说

,“奥利弗又故伎重施了。”

“故伎重施?”莫伯斯先生吃惊地叫道,“可是你那个侦探发来的信上写得不是很肯定吗?”

“噢,是的——信倒是写得很肯定。但是哪怕是侦探也有可能被贿赂。总而言之,我连我们的朋友们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看到。他们步步都比我领先一点儿。您知道,就像传说中的圣杯一样,在白天黯淡无光,到夜晚却像血一样红,慢慢地陷入漆黑的沼泽。血红——完全是鲜血的颜色。唉,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仪式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很安静的吧?没有人送花什么的吧?”

这个“仪式”同所有此类仪式一样,在黑暗的掩护下悄悄地开始了。由于罗伯特的缺席,乔治代替了他的位置,作为家庭的代表出席,他满脸的紧张和沮丧。本来,参加一位朋友或亲人的葬礼,置身于华丽而奇异的玻璃棺材、黑色高头大马、丛丛鲜花,以及高薪聘来的唱诗班演唱出的“美妙”旋律中间,这一切就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可是乔治却认为,那些对参加葬礼抱怨个不休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其实有多么幸运。尽管泥土落在棺材盖上的声音让人悲伤,但与这种情境相比——耳边是沙砾的摩擦声和铁铲的撞击声,周围充溢着浓重的福尔马林的气味,又没有牧师的帮助,这一切都宣告着即将发生的尸体挖掘仪式——那声音简直如同天籁。

彭伯西医生看起来也很紧张,似乎急于把这事做完。在前往墓地的路上,他在宽敞的豪华轿车内选了最靠边的角落坐着,一直在跟前来协助进行尸体解剖的詹姆斯·卢伯克爵士的助手霍纳医生谈论着甲状腺异常的问题。莫伯斯先生自然是沉浸在阴郁情绪之中。温西则忙于翻检他积成厚厚一摞的信件,其中只有一封同芬迪曼案件稍有牵连。那是玛乔丽·菲尔普斯寄来的,信中写道:

如果您想见安·多兰的话,不知您是否愿意同我一起去参加鲁兹沃斯家星期三的聚会?聚会肯定是极其无趣,因为纳奥米·鲁兹沃斯的那位新宠将要宣读一篇有关内分泌腺的文章,天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好像接下来内分泌腺就要大行其道,甚至比维生素还要时髦,所以鲁兹沃斯家的人现在一心在钻研腺体呢——我是指,从社交意义上讲。安·多兰一定会出席的,因为正如我向您解释过的那样,她现在非常沉迷于身体健康方面的问题。总之您最好能来,还能给我做个伴呢!——反正,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的,因为说起来我也算是纳奥米的一个朋友。另外,他们说,凡是画画的、雕刻的和做模型的人都必须熟练掌握腺体的知识,因为它们会扩大你的下颚,改变你的脸型,诸如此类。请务必要去啊。如果您不去的话,我将面临无聊人士的纠缠——还要听纳奥米欢天喜地地夸耀她的那个男人,那简直太糟糕了。

温西给她回复了一个便条,答应前去参加这个热闹的聚会。接着,他举目四望,发现人们已经陆陆续续来到了公墓。这片墓地广阔无边,插着水晶球的花圈在其间闪闪发光,高耸入云的纪念碑上刻满了人名。他们在大门口见到了普里查德先生本人(态度尖酸,对莫伯斯先生摆出一种刻意的礼貌样子)和内政部派来的代表(文雅、冷漠,看见墓碑后面藏着的记者们则表现出高兴的神情)。这时,一个公墓管理公司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来,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引领着一群人沿着整洁的碎石路,走向准备破土挖掘的地点。

棺材终于被取了出来,并通过上面的黄铜盆饰被确认无误,接着被小心翼翼地搬到了近旁的一间小屋之中。那间屋子平常是供人随意休息使用的,而此刻,里面却放着一块木板和几个木架,被改造成了一间临时停尸房。医生们以极其兴奋却又实事求是的语调要求增强光线,并要求挪出更多的空间供他们工作,这引起了外面的人群一阵短暂的沉默和迷惑。棺材被放置在一张工作台上。有人取来一张防水床单,铺在用支架撑起来的桌面上,另有人拿来了灯,安放在妥善的位置。接下来,工人们走进屋子,有些勉为其难地打开了棺材的盖子。彭伯西医生用喷雾器喷洒福尔马林液,颇像是在某种邪恶的祭祀典礼上出现的来自地狱的捧香炉者。

“啊!真是好极了。”当尸体从棺材中被抬出来,放到桌上时,霍纳医生赞赏地叹道,“非常好。这件工作没有什么难度。我们最好马上开始动手。您刚才说他已经下葬多久了?三四个星期?看起来不像啊。您来动手解剖还是由我来?悉听尊便。好吧,我的包放哪儿去了?啊!谢谢,您是——呃——呃——”(在令人不安的忙碌中出现了一阵沉默。在此期间,乔治偷偷溜了出去,说是要到外面抽根烟。)“毫无疑问,是心脏的问题。我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您呢?……我想我们最好让胃保持原状……请把肠子递给我好吗?谢谢。您能不能在我打结的时候帮我拿一会儿?谢谢。”(剪刀咔嚓、咔嚓的响声。)“广口瓶就在您身后。谢谢。小心!别打翻了。哈!哈!刚才好险。这倒让我想起了帕尔默和库克的胃的故事——我一直都觉得这故事很好笑啊,哈哈!——我不需要把整个肝脏都取下来——取一小块样本就行了——关键在于形状——还有其余的部分——是的,趁着我们现在方便,我想最好顺便检查一下大脑。您有没有大号锯子?”

“这些搞医学的人看起来是多么冷酷无情啊。”莫伯斯先生喃喃自语道。

“对他们来说这算不了什么。”温西说,“这样的活儿霍纳每个星期都要干几回呢。”

“是的。可是他也不用这么大声吧。彭伯西医生的举止就非常得体。”

“彭伯西是开诊所的,”温西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他必须有所收敛。此外,他原来认识老芬迪曼,霍纳可不认识。”

到最后,芬迪曼将军身体的各相关器官的样本都被存放到了合适的广口瓶和瓶子里,尸体又被放回了棺材中,棺材盖子被合上了。彭伯西走到温西近前,拉住他的手臂。

“我们想要知道的问题应该可以得到很好的解答了。”他说,“由于棺材的质量相当好,尸体的腐烂并不严重。另外,”他压低了嗓子,“那条腿,你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呃,或者这样说吧,你有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我对此确实有个想法,”温西承认,“但现在还不能确定确实如此。可能再过一两天我就能确定了。”

“你觉得有人对尸体动过手脚?”彭伯西问道,双眼直视着他的脸。

“是的。你不也是这样认为吗?”温西也直视着他。

“我一直都有所怀疑,毫无疑问。你知道我是跟你说过的。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你不会觉得我不应该开那份证明吧?”

“不会,除非你认为死亡本身值得怀疑。”温西回答,“你和霍纳发现了什么蹊跷吗?”

“没有。但是——噢,好吧!把我的病人从坟墓里挖出来这样的事总会让我很担心,你也知道的。很有可能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误,到了法庭上就好像是个大傻瓜。我现在可很讨厌被弄得像个傻瓜啊。”医生神经质地笑了一声,“我在想——我的老天啊,老兄,你可真让我吃惊!”

霍纳医生将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是一个脸膛发红、和蔼可亲的人,一边笑着一边把包举到他们面前。

“全部都准备好了。”他宣布道,“现在就回去吧,哈!现在就能回去了。”

“证人们都在标签上签名了吗?”彭伯西简短地问道。

“是的,是的,都办妥了。双方的律师都签名了,这样他们就不用在证人席上为此争论不休了。”霍纳回答,“我们走吧——我必须离开了。”

他们在外面找到了乔治·芬迪曼,他正坐在一块墓碑上,嘴里叼着一根空烟斗。

“都结束了?”

“是的。”

“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还没检验呢。”霍纳友善地回答,“也就是说,你感兴趣的部分现在还不清楚。你知道,这要靠我的同事卢伯克来办。很快就能给你们一个结果——嗯,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

乔治掏出一块手帕,盖在他挂着汗珠的额头上。

“我不喜欢这件事,”他说,“但是我猜大概是不得不这么办的。那是什么?我想——我发誓我看到有个东西在那里一闪而过。”

“可能是只猫吧。”彭伯西说,“没什么好紧张的。”

“不是的,”乔治说,“但是在这儿傻坐着,确实可能——瞎想些东西。”他耸起肩膀,翻着白眼瞟了他们一眼。

“东西,”他说,“人——是是非非……起起落落,都是一回事。”

第一时间更新《贝罗那俱乐部的不快事件》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沦为奴(H)

风格风人

吴江雪

佩蘅子

蒹葭纪

桃子奶盖

恋胭

惊蛰

戏里戏外

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