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19

那一天,厉行彻底未眠。

想着贺熹所说的分手和不回来的话,他的心口疼得不行。

经过一晚的沉淀,厉行反应过来贺熹肯定是骗他的,因为还在误会他和夏知予,所以才故意说出不回来的话。

思及此,他冲出家门要去找贺熹,却在路上碰上夏知予。

“这样胡搅蛮缠有意思吗?

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喜欢你?”

厉行的神色很冷,语气平静得令人惶然:“我最后说一遍,不要再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我说到做到!”

夏知予的表现出人意表,她问:“用我帮你解释吗?”

深不可深的眼眸里折射出慑人的光,厉行反问:“你觉得我会需要吗?”

夏知予抿紧了唇,犹豫了下说:“我说了你可能又会生气。

她真的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我看见……”

“你闭嘴!”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厉行喝断了,盯着她的眼睛,他警告:“无论她做什么,有什么决定,无论是好是坏,我厉行都担得起!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你听好了,要是你再说她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夏知予被逼急了,牢牢盯住厉行的眼睛,她说:“你敢?”

厉行眯眼,声音冰寒彻骨,“你看我敢不敢!”

视线对峙间,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

厉行抬眼,看见贺熹站在街对面。

他还说他们没有在一起?

他还说他们没什么?

真的只是巧合嘛,贺熹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了。

一阵急风刮过,卷起地上无数的微尘,顷刻之间,暗沉的天空飘洒下湿冷的雨滴,她站在漫天细雨里,弯唇笑了。

那一刻,她的笑容刺得厉行钻心的疼;那一刻,不期而遇的他们隔着街道遥遥相望,冷风夹着雨水刮过脸颊,却没有比心更冰凉……

当贺熹转身而去,厉行横冲过马路拽住她,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来,他急切地说:“我是要去找你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贺熹打断了,拨开他的手,她决绝地说:“别再骗我了,我没那么蠢。”

厉行急了,提高了音量说:“我没骗你,我就是要去找你的!谁知道怎么会在这遇上她!”

“厉行你能不能有点担当?

承认和她在一起怎么了?

偏得脚踏两条船骗我相信才甘心吗?

偶遇是吗?

行,我信了。

但我现在就是不想和你处了,就是要分手,可以吗?”

她说她信了?

可那目光里半点信任的成分都没有,分明是愤怒与怨屈服。

厉行的冷静瞬间消失怠尽,他猛地挥出一拳砸在她身侧的树杆上,吼道:“我为什么要承认?

我承认什么?

怎么就非得分手不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鲜红的血合着雨水顺着指缝滴下来,厉行不知道,怎么连真心,都解释不清!

贺熹在心里无声地说:“你哪里都没错,是我不够好不得你妈妈喜欢。”

嘴上却告诉厉行:“是我变心了,我喜欢上了别人。

明天我就要和我新男朋友和我妈妈一起出国了。”

当贺熹头也不回地走掉,厉行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闭着眼睛仰起头,任凭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在漫天大雨里呆站了很久。

次日,当厉行冲进机场大厅,贺熹已经和萧熠一起通过安检,随奚衍婷走了。

厉行回部队了,他疯了一样没日没夜的训练,直到有一天终于累倒在训练场上,才算睡了一觉。

之后,他给王伟打电话,让他回趟学校看高考结果。

王伟的回复随后而至,他告诉厉行:“你家那位考了个二流警校,不过也是在A城。

看你的样子怕是还没和好吧?

别着急,等她过去了,你好好哄哄就没事了……”

会没事吗?

会的!厉行鼓励自己,抱着希望等贺熹到A城读大学。

他想,她一定是气他才会说不回来了,她说的是气话,他们不会分开。

没有理由,没有!

然而报道那天,厉行在录取贺熹的那所警校外整整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她。

他通过各种关系最终得到一个晴天霹雳。

贺熹放弃了读这所警校的机会。

接着,厉行开始往贺熹家打电话,开始无人接听,后来终于有一位家政阿姨接听了电话,她说:“贺熹和她妈妈出国了,没有回来。

贺先生去外地开会了不在家。

你是哪位,留下联系方式吧,等他们回来了会回给你……”

贺熹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忽然就消失了在厉行的生活里。

于是厉行不得不接受,贺熹和他分手的事实。

回到部队后厉行报名参加特种大队选拨,经过为期半个月的初选,他随同新战友去到秘密的训练基地,接受高强度的训练。

那里,除了山还是山;那里,至今厉行都不知道是哪里;那里,除了受训的兵,只有一种人可以再回去,就是—驻训教官,除此之外,没人去过第二次。

当厉行通过严酷的训练正式成为一名特战队员时,贺熹悄无声息地回国了。

因为贺珩升职,贺熹随他来到A城生活。

与此同时,贺正松已经为小孙女安排了A城一所重点高中,同意她复读一年,重新参加高考。

贺熹誓言,一定要凭自己的实力考进那所她梦寐以求的警教界清华。

就这样,直到踏上去往X城部队的军列,厉行也不知道贺熹是因为他母亲的干涉以至高考发挥失常,而且坚决要分手。

一年后,贺熹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终于扛不住对厉行的思念,在国际长途中,在妈妈面前,痛哭失声。

奚衍婷担心得不行,第二天就放下手中的工作回国了。

然而命运就是为捉弄人而存在的,就在贺熹去机场接奚衍婷时,厉行正好在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而出现在A城。

当身穿便装的他在机场看见贺熹挽着奚衍婷的胳膊出来,而萧熠在他们身后推着行李时,他以为他们刚刚从国外回来。

直到那一天,厉行不得不相信,贺熹确实和萧熠在一起了,无论起因为何,结局就是她离开自己了。

可厉行不知道,他们之所以在一起,只是因为贺珩要主持一场极为重要的会议没有办法赶来机场,才请萧熠代劳送贺熹过来接奚衍婷。

一场场的误会交叠在一起,一点点消耗着那段少年时代纯真而脆弱的爱情。

终于,使得他们错过了,六年。

可到底是年轻,贺熹没能忍住,把和厉行从恋爱到分手的经过告诉了妈妈。

奚衍婷这才知道女儿坚决复读的原因。

看着贺熹端着与一个英俊男孩儿的合影发呆的情景,捕捉到她眼里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她意识到曾经抱在怀里小小的女儿长大了。

在奚衍婷的鼓励下,贺熹决定去找厉行。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已经成为一名特种兵,离开A城去X城的部队服役了。

也正是那个午后,贺熹偶遇夏知予,听她说:“我已经办好了关系,明天动身去X城。”

“她尊重阿行的选择,他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想到厉母的话,贺熹的心一阵钝钝的疼,她不禁想,这样天涯海角的追随,任凭厉行再铁石心肠,也终究是会被感动的吧。

然后她倔强地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恭喜你!”

那个傍晚,贺熹回到海边小镇,坐在和厉行相恋时常去的小公园里,很久很久……夕阳的余辉将女孩儿纤细的背影拉得斜长,显得孤寂而悲伤。

之后不久奚衍婷就回国外了,贺熹请求她不要把她和厉行的事告诉别人,包括爸爸贺珩。

她说:“可能我们八字不合吧,分就分了吧。

妈妈你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奚衍婷怎么可能不和贺珩说呢,可夫妻俩却不忍心再给女儿增加一丝一毫的压力,况且贺熹始终没有说厉行的名字和家里的情况,贺珩也确实无从入手。

因此,他们着实担忧了一阵子,后来见贺熹的情绪似乎没有太大的波动,才略微放心。

然后,就是五年。

在此期间,尽管夏知予去到了X城,但由于厉行所在部队的特殊性,她根本见不到他,而她打去的电话,他拒接;她的信件,也被他退回。

在此期间,厉行似乎再无牵挂,他发狠一样投入到训练之中,出任务时更是勇猛得令对手畏惧,就因为他的不要命,战友给他取了“厉猛子”的绰号。

后来,厉行在任务中为护战友受了重伤。

那次的事故非同小可,在他昏迷不醒时,军区首长差点枪毙了执行先期侦察任务的一个排长。

因为他们的疏忽,让派去的三名特战队员被三百多名武装份子围困在山里两天一夜,险些没命回来。

得知厉行受伤,夏知予赶去了医院。

当她推开病房的门冲进去,厉行茫然地问她:“你是谁?”

时,她有瞬间的怔忡,随后居然面色平静地当着厉行首长和战友的面撒谎说:“我是贺熹啊。”

贺熹的名字飘散在空气里,厉行倏地抬眼盯着她,目光越来越冷,“你不是贺熹!我的小七我记得。”

那个瞬间,夏知予多年偏执的坚持被摧毁,长久压抑的情绪达到临界点,决堤了。

她失去理智地挥落桌子上的水杯,玻璃破碎声中她哭喊着说:“为什么我不是?

为了爱你,我连自尊都不要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

我究竟哪里不好,哪里不如她?

她都不要你了,你们分手了,你怎么就不能放下她?

怎么就不能!”

厉行的战友冲过去拉住她,夏知予却疯了一样捶打厉行,崩溃般泣声说:“为什么你什么都忘了,还独独记得她?

为什么啊?

厉行,我爱你,爱你啊……”

厉行才清醒过来,极度的虚弱和夏知予突来的碰触,使得他的伤口流血不止。

在一片混乱中,他再次陷入昏迷。

等厉行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在他的要求下,首长同意夏知予和他见面。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夏知予仿佛变了一个人,憔悴使她显得比重伤的厉行还虚弱,凝望着厉行苍白却依旧俊朗的眉眼,她不停地掉眼泪,不停掉……

厉行抿唇,幽暗的眼眸里闪动着复杂难辩的情绪。

良久,秋风将他张驰有度的声音送进耳里,夏知予听到厉行说:“我忘了很多人和事,但我大脑传递给我的信息让我肯定我喜欢的,是贺熹!”

“记得刚上军校那年我受伤,她试也不考了跑来看我,我气得一瘸一拐地拎着她往车站赶,她还嘴硬地跟我说,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我担心你啊,我不过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瘸了,要是真瘸了我好甩了你找下家啊……还有那年暑假我回家,正好碰到有个小男生缠着她,她看见我就眉眼弯弯地笑,然后横冲马路冲过来,要不是我跑上去把她扯过来,险被一辆车撞到。

我吓出一身冷汗,她倒好,扑进我怀里撒娇说‘你怎么突然回来啦?

搞突然袭击呀?

军校没白念嘛,都懂战术了呢’,看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儿,我火都发不出来了……”

厉行陷入回忆里,缓慢而清晰地讲述着和贺熹的点点滴滴的。

阳光倾斜进来,视线内他澄澈的眉眼在晨光下异常的温柔。

夏知予沉默地听着,心房微微颤抖、疼痛。

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而下……眸光定格在厉行轮廓分明的脸上,夏知予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即便到死,也不可能爱上她。

所以最后,当厉行冷静地说:“听说你是为了我来到这里的。

可我只能和你说对不起了,谢谢你爱我。

回去吧,别再做无谓的牺牲和坚持,不要在一个永远不可能回报你爱情的男人身上浪费青春,我无法为你的付出负责。”

时,她的眼泪,流干了!

后来厉行再也没有见过夏知予,但听老首长说她外公亲自赶来把她接走了。

厉行对她还是全无印象,他闻言只是说:“走了就好,别耽误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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