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啊,亨利·梅利维尔先生!……”马斯特斯亲切而不安地说,“这是你的主意……呃?”他用舌头发出咯咯地响声,并试图露出笑容,“我在向仆人们问话,你知道吧。他们都说:那头德国牧羊犬整个早上,都在狂吠不止——我很喜欢狗。现在怎么样?”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搓着下巴外侧,呆滞的眼睛扫过房间,他那迟钝的身子,传递出一种不安的印象。

“嘿?哦!……现在!好吧,我告诉你那是什么。你和小伙子们去看望一下卡尔·雷格,确保他还在睡觉。他妈的,你想波特跟那管家去哪儿了?……我想跟他谈一谈,然后看看这个房间。啊!……”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近乎殷勤地点了点头。汤普森抖抖索索地站在门口,后面跟着塔一般高大的波特警官。

“最后!……”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咆哮说,“你就是我想见的人。嘘,现在,我不会伤害你的,请你尽管放心!……你可以留下来,波特。出去,你们其他人,事情搞定之后再回来。”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挥手命令警察都出去,回头望着这里的管家汤普森。

“嗯!……听着,我想知道,昨天晚上,你下巴的情况有多糟,汤普森。”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一脸严肃地说,“牙痛是个恶鬼,不是吗?……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你昨晚压根没有睡过吗?要是……比如说,你在夜晚将尽时打了个盹,大约四到五点钟……”

那就是马斯特斯探长和詹姆斯·本涅特,能够听到的全部对话,因为马斯特斯关上了门。然后,迟钝的警长举起拳头晃了晃,在灯火阑珊的走廊里,做了一个粗暴的手势。本涅特说:“他的脑子里,到底塞了些什么东西?对他的想法,你连最模糊的概念都没有吗?”

“我有……”马斯特斯说,垂下手来,“我有。但是,直接告诉你吧,我不喜欢去想它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不,并不尽是我不喜欢去想,只要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在留意着某个人,而我认为他确实如此。可是我不明白,他要怎么去证明。这里有一群即便对他来说,也太谨慎了的绅士。毕竟我看不出来,重建昨晚那起谋杀未遂,他希望从中得到什么?……去他奶奶的,那看起来丝毫不重要!……那件事儿就算成功了,也不重要,你明白的。”

“是啊,就是那样。你听到那狗现在吠个不停吗?……”詹姆斯·本涅特好奇地问。

“所有的狗都会吠,”马斯特斯草率地说,“看来我们有大把活儿要干。我们先去那家伙的房间,探探他的脉搏。刑事调查部的重要工作,呃?……如果他对处于昏迷状态不满,我们可能得把他抓到亨利爵士面前。这边走。”

卡尔·雷格的房间,接近楼梯一头,刚好在走廊转角处,那里是这所房子里,比较现代化的部分。光线从横梁上射来,门半掩着。听到说话声,马斯特斯几乎出自本能地往后退——一个是女人的抽泣哽咽声,另一个是提姆·埃默里尖锐的声音,带着一种野性的忍耐。

“现在听着!……”提姆·埃默里劝说道,“我试着跟你讲了足足五分钟——不要哭闹,好吗?……你把我弄得简直神经过敏、坐立不安了。该死!……”他愤怒地抱怨着,“如果你有什么要告诉我,那就继续说啊,我听着呢。这儿,你一定得喝点……喝一点儿杜松子酒,哈?现在,听着,什么小姐……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贝里尔,先生。贝里尔·西蒙兹。”对方胆怯地说。

“好吧!……那放松点。你想说什么?”

她控制住自己的哽咽声:“我试着……先生,今天下午,我确实试着跟这位绅士说,我真的要说,可是,他太下流了,老是想抓……抓住我。然后我跟他说,我不能告诉主人,因为主人当然不……不懂,他会……一定会炒掉我的!”

“看!……”提姆·埃默里说,“你试图告诉我说,卡尔想跟你交朋友?……是那样吗?”

“他们说:你是他的一个朋友,先生,你不能让我说出来!……你不能。今天早上我端茶给他的时候,他说,‘你是对的。’……我的意思是,他说我昨天晚上上锁是对的。然后,我告诉他,关于犯案手法,他们说了什么,首先他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他已经变得下流了,你看看——接下来追着我跑,真的,拖着一件浴袍大叫:‘好女孩,好女孩,好吧,如果我卷进去了,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在哪儿吧……不是吗?’我说知道。但是……”

马斯特斯敲了敲门,又用几乎同样的动作,把它给推开了。可能是单纯的恐惧,让那女孩儿止住了哭叫。她退后说:“哦,我的天哪,是警察!……”

提姆·埃默里脸色苍白,头发蓬乱,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膝盖上一本灰黄色封面的杂志,“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他及时抑制住一声紧张的大叫。

刚才,他一直无力地,坐在一张凌乱的床旁边,他附近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灯,灯影中有张报纸打了个结。桌上有几个瓶子,其中两个是空瓶,沾着柠檬皮、苏打水和糖,连满满的烟灰缸,也是湿漉漉的。散发怪味的烟雾,衬托着黯淡的灯光,空气差得令人作呕。

“不错!……”马斯特斯说,“是警察。而我就是那个,要听你故事的人,小姐。”

“看!……”提姆·埃默里说。他重新坐下,从烟灰缸的一角,拿起一根烟头,颤抖着把它塞入唇间,“这地方发生着什么疯狂的事情啊?有人敲门,你一开门,外面却没有人了。灯关了,有人蹲在走廊的一角……”

“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在耍你!……你去问她。”提姆·埃默里指着贝里尔·西蒙兹喊道,“就在刚刚不久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会是卡尔在逗我们玩,因为他从来没有喝得那么醉。从来没有……自我认识他以来。告诉你,那一瞬间,我几乎吓得连裤子都掉了。仿佛有人要引起我,对某件事的兴趣似的。我不知道,像是疯了一般。”

马斯特斯的目光射到床上说:“卡尔·雷格在哪里?”

“哦,他好得很。他出去……”提姆·埃默里看着贝里尔·西蒙兹,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他去洗澡了。如果你让他们自己待着,他们会好得多。可我告诉你,警官,一个人不能喝太多酒,否则你就得为他的急性酒精中毒症负责。他……”

“是啊!……”马斯特斯点头说,“那位年轻女士。”

贝里尔·西蒙兹惊恐地退后一步。她身材娇小,皮肤浅黑,面容严肃,自有一种美感。她稍微显得矮胖,褐色的双眼,浮肿中透着热诚,犹是梨花带雨。她戴着女仆帽,披着围裙,似乎正试着整理一下。

她突然大叫:“我看过他全部的电影!……是他导演的。他的名字跟他们一样,都用大大的字母写着。我看不出聊天有什么危害,可是,我不想被炒掉。拜托,我不想被炒掉!”

“今天下午,我曾跟你谈过话!……”马斯特斯一针见血地,缓缓地对贝里尔·西蒙兹说道,“你说: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种说法对你不利,你自己知道。在长官面前,你也不老实吗?”

他们渐渐地听到了这个故事。詹姆斯·本涅特的脑海中,总是留着卡尔·雷格那扭曲、绝望、颇为滑稽的形象,他很好奇,他为什么没有预测到。从心理学上讲,这对卡尔·雷格而言,是不可避免的。他甚至预测到了,那个扭曲而滑稽的结局。

贝里尔·西蒙兹被告知,昨天下午,卡尔·雷格到达的时候,她要为他生好火,收拾好房间。那时他看着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诙谐地捏了捏她(有些绅士会这么做,有些不会),当她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调皮地咕哝着,一些无法理解的话,实在让她心悸不已。

卡尔·雷格还奉承她。然后,贝里尔·西蒙兹就一直没看到他,直到昨天晚上十一点,贝里尔·西蒙兹准备上床为止。主人和他的客人们,从查尔斯王的房间游览归来。但是,卡尔·雷格离其他人稍远,落在后面,他看起来——“沮丧、激动、滑稽”。突然,他停下来看着贝里尔·西蒙兹,一直等到其他人走出视线范围……

不可避免吗?……嗯,卡尔·雷格的主意是到两点钟,等其余人都入睡之后,让贝里尔·西蒙兹来到他的房间,然后跟她讲好莱坞的事情。他说有一瓶杜松子酒。他说:让一切东西都见鬼去吧。对这些浪漫的冒险故事,她心里悸动不已。

“就像他拍的片子,从中记起了我。”贝里尔·西蒙兹说也许是这样。

贝里尔·西蒙兹上楼去,心跳渐渐加速;她悄悄地跟同房的斯特拉讲了,斯特拉大吃一惊说:“圣母啊,别犯傻了,想过要是主人看到,会怎样吗?”

“别担心那个!……”马斯特斯说,“你两点钟下楼了吗?”

但是,马斯特斯和詹姆斯·本涅特都开始意识到,一点半卡尔·雷格上楼的时候,对凯瑟琳·博亨最后一句,充满讽刺的咆哮,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贝里尔·西蒙兹大叫起来,反复说:她只是想下来看一看他。她似乎从“下来看一看他”这个念头里,获得了勇气。她先四处侦查一番,然后。看到他时就会打定主意。

“可是,当我下楼之后,一进门就知道,我连一分钟都不该待下去。因为雷格先生——已经在喝酒,走来走去,还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贝里尔·西蒙兹惊慌失措地说,“接下来,他转过头看到了我,开始大笑起来。当我看到他的脸那一瞬间,我害怕极了,动也动不了,那时我知道:下楼来是错的……”

“是啊,是啊,别在意。你做了什么?”马斯特斯仔细地问道。

“他开始追着我跑,先生。然后我看到钥匙还插在门外侧,于是跑出去关上门,扭了扭钥匙把门锁上了。”

马斯特斯看了看詹姆斯·本涅特,慢慢用手擦了擦前额。

“但是,你又打开了门……我猜?”他笑着问道。

“不……没有,先生!……我甚至在外面抓住门把手,害怕得动也动不了。然后他叫了一声,声音不是很大,通过气窗我听得到。”贝里尔·西蒙兹激动地摇着头说,“他说:‘这是什么鬼主意?’他就是那样说的。然后,他开始发起疯来说:‘最好把门打开,如果你不想让我把门砸了,弄醒全屋子的人的话……不然,到那个时候,你还能跑哪儿去?’我想不到该怎么说,只好回答:‘最好不要,否则你会看上去像头蠢驴,先生……难道不是吗?’”

贝里尔·西蒙兹拼命压抑着情绪。她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

“那是我唯一能想到,说出来的话!……”她辩护似的哭喊道,“还有,无论如何,它经常能制止这些绅士。”

“不错!……”马斯特斯用不明朗的沉重语气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先生,因为我不敢打开门锁,也不想待在走廊里,我怕主人会像平时一样出现。”贝里尔·西蒙兹哭丧着脸说,“于是,我后退几步,站在走廊尽头。接着他什么也没有说,房间里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直到他企图从气窗爬出来。”

“从气窗爬出来?……”马斯特斯重复道,“那时候,他穿着什么衣服?”

“穿着?……我不会容忍他们的暗示!……”贝里尔·西蒙兹哭喊道,“我不会!……我宁可被炒掉。他的穿着!……”她回忆着说,“他两手套着衬衫袖子。但我知道,他无法从气窗出来,因为它是从另一面打开的,试图挤过去,只会让他双肩脏得要死,于是,他停了下来。我听到他说:‘你还在那儿,我打赌。别在意,我……我还要喝酒。’他笑了笑。他说话的语调,简直让我怕到了极点……”贝里尔·西蒙兹颤抖着说,两只眼睛渴求般望着马斯特斯,“先生,我跑上楼——那才是能拯救我的真理,而且,到早晨我才敢放他出来。”

马斯特斯低下头。

“没用了!……”他说,“第二种解释宣告破产。亨利爵士知道会是这样,不知何故。所以那就是,那家伙自称有不在场证明的意思!……”他暴躁地转向西蒙兹·贝里尔,“嗯?那今天早上呢?……”

“没什么,我开了门,同时你来找我,谈到这场可怕的谋杀。于是我想:‘哇哦!如果他疯疯癫癫地,还要对我说什么,我就制止他,马上告诉他,玛莎·泰特小姐死了,可怜的女士……’”那一刻,贝里尔·西蒙兹又再度泫然欲泣,“那有……有用。救救我,我想那消息摧毁了他。他马上抓住我的手臂说,‘是博亨干的,不是吗?……博亨先生现在在哪里?’我说:‘你是说主人?’他说——你知道我不会说那个词的……不,是另一个!……''然后我说:不知道约翰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的床铺没有睡过,东西却扔了一地;后来我把在楼下听到的话,也都告诉他了。接着,他提到万一有

麻烦,希望我告诉他们,说他一直被锁在房间里。我说我会的,就离开了他。可现在斯特拉说,马斯特斯认为是他干的,我只好试着跟这位先生说……”

“滚出去!……”马斯特斯愤怒地说。

“先生?”贝里尔·西蒙兹恐惧地望着警官。

“去吧,小姐。走啊!……没有了吧。”马斯特斯一脸不耐烦地摇着头,“现在,现在,别过来抓住我手臂,小姐,我看看能给你做些什么。我是个警察,该死的!……那就是我能说的了,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马斯特斯劝贝里尔·西蒙兹离开房间,然后转身挥了挥拳头。马斯特斯苦闷地说:“很好,相当有启发。我开始看穿卡尔·雷格的内心了。现在我明白了,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明白了他今天早上,跟我们说的每一个词,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急于解释,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但是,这对我们没有帮助!……呢?”

詹姆斯·本涅特冷笑着说:“他花了长得要命的时间,却还没有回到这儿。”

他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看着那张空而凌乱的床,看着桌上杂乱无章的瓶子,在灯光照射下,报纸在灯影里围成一圈。詹姆斯·本涅特发觉:自己恍恍惚惚、半梦半醒。光线穿过弄脏了的版面,勾勒出大字标题的一部分来。他只认出一个词,在满是褶皱的报纸上晃动着,不过他越看,那个用黑字母打印的词就越发清晰……

“长得要命的时间,却还没有回来。”詹姆斯·本涅特自言自语重复道,“我们该不该……”

“胡说八道!……”马斯特斯说,“有人回来了。”

回来的不是卡尔·雷格,只有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只有一个人。他高深莫测地挤在门口,脊背隆起,充满危险的神色。他走进来,往外面四处看了看,关上门,然后倚门站着。

马斯特斯小心地掏出笔记本:“我们有更多证据了,先生。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怀疑,但是,卡尔·雷格有不在场证明。有个女孩……我读给你听吧。雷格还没有回来,不过他完全洗清了嫌疑。”

“你不会需要它了,孩子!……”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缓缓地回答,“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怕的死寂,加上那几个词的威力,这一切如哭喊一般,猛地撞进房间。外面风已经渐渐止息,整个房子寂静无声。

詹姆斯·本涅特先看了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后者伸直手臂撑在门上,又回看灯周围反射着钝色光线的报纸。那个跳出来的词叫谋杀。

一阵沉默之后,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笨重地走到桌子前面,他依次瞥视着马斯特斯、詹姆斯·本涅特和提姆·埃默里。

“我们四个,要为今天晚上的事情,”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郑重其事地说,“成立一个战争委员会。我的计划仍然有效,你们看,其中最疯狂的部分,在于只要我们有胆识、够无情地把它贯彻到底,这个计划的效果会比什么都好。”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长叹一声,回头望着马斯特斯探长。

“你相信有魔鬼吗,马斯特斯?……你相信有个人形魔鬼,透过钥匙孔在偷听,在门上敲敲打打,像推倒一排多米诺骨牌一般,取走人们的性命吗?……镇定一点!”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举起手,制止了几个人的躁动。

“现在,卡尔·雷格死了,被掐死了,然后丢在查尔斯王房间的楼梯下。可怜的猪猡!……他太醉了,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但又没醉到无法思考的地步。思考杀死了他。他们在瓶里装的是什么?杜松子酒?……我讨厌它,但是,我会喝瓶纯的。他生前就不大好看,死了还更糟。现在我还有点同情他了。”

“但是,”提姆·埃默里尖声说,“他去……”

“啊哈,那是你的想法。他走得太远了,没有办法让脑子某些部分继续运作,你知道那样的他吗?……”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的眼睛扫过几个人的脸上,暴躁的跺着脚,“他走出去,吓到了走廊尽头那个房间里的某人。于是那个人就掐死了他,把他扔下楼梯……我是一头光会说说的蠢驴,不是吗?……”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耐烦地问道,双手一开一合,并盯着詹姆斯·本涅特,“我不停地嘲笑你们的心魔和噪音,然后,一直坐在那个房间里,而卡尔·雷格那个可怜、失败的猪猡,正躺在楼梯底部,满脸沮丧,喉咙上留着指印。可是,我要怎么知道啊?我只觉察到一件事情,觉察不到谋杀。当波特和我去楼梯看看时,我们才看到了尸体……放松点,马斯特斯!你们要去哪儿?”

马斯特斯警长的声音,稍微动摇了一下。

“我还能去哪儿,亨利先生?……”他问,“这事儿禁止了一切行为!……我要去找出屋子里,每个人所在的位置……”

“不,不必那样,孩子。我能阻止你的话,请别那样。屋里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死了。”

“什么?……”马斯特斯吃惊地抬起头,紧紧盯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的眼睛。

“那就是我要说的。波特守着他,不让任何人进去。除了虔诚地摘下帽子,我们还能为他做什么?……”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点了点头,两眼圆睁,注视着所有的人,“他死了,我们也许只能把他留在那儿几个小时,马斯特斯。这也许是个残忍的诡计;也许是在侮辱人类的肉体,让它变成供演出用的傀儡;但是根据计划,演出会进行下去。当我们的小组,在黑暗中到达那个楼梯时,只要举高蜡烛,他们就会看到,他倒下的那个位置。好吧,现在我要灌下那瓶酒了。”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从提姆·埃默里颤抖的手中,接过瓶子和酒杯,然后看着对方坐在床上。

“我有些建议给你,孩子。我要你仔细听好,一定不能违背我对你说的话。你是唯一能够成功让他们信服的人,因为你是雷格的朋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对提姆·埃默里庄重地吩咐着,“你不要去吃晚饭,就留在这儿,从里面锁上门。如果有任何人过来,无论是谁用什么借口,你都不要开门。你透过房门告诉他们,卡尔·雷格正从昏睡中醒来,但现在邋遢得要命,等他收拾得像样一点,才会让他出去。明白了吗?”

“明白,但是……”提姆·埃默里点了点头,眼里满是疑惑。

“很好。晚饭一结束,我们一堆人就会来这边,在查尔斯王的房间里,进行一个小实验。不必在意那是什么。如果有任何人,试图把卡尔·雷格叫起来,参与实验的话,你就用之前的借口回绝。”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郑重其事地吩咐着,提姆·埃默里点头答应。

“詹姆斯·本涅特会在实验中,代替卡尔·雷格的位子,我将会扮演玛莎·泰特。我不敢叫马斯特斯直接出场,而他将因为某个非常精妙的理由,待在楼梯底部。我们进入查尔斯王的房间之后,他们以为你还在这里,而你要偷偷溜出去,走到那边,站在门口监视。”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指着门外吩咐,“他们很可能留意不到你。他们会站在平台上,没有灯,只有一根蜡烛。不管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在我说出暗号之前,你都不要出声。清楚没有?”

马斯特斯一拳打在桌子上。

“可是听我说,爵士先生!……你就不能给点暗示,告诉我们,你究竟在期待什么吗?……要是你愿意,我会因精神失常而崩溃。不过,你该不会疯狂到去想象,凶手看到卡尔·雷格的尸体在那儿时,自己会露出马脚吧?凶手知道尸体在那儿。”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好奇地看着马斯特斯,他没有什么明显动作,他鲸吞了三指宽的纯杜松子酒,然后看着酒杯。

“你还不明白吗?……好吧,没关系,我也有些指示给你。最好跟我下来看看卡尔·雷格。”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着站了起来,“恐怕恶魔没有留下什么,足以成为签名的东西,但是,我们还是稍微四处挖掘一下看看。嘿!……”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着,上前摇了摇提姆·埃默里的肩膀,“振作起来,孩子。对了,你也一样。我的好外甥,腮都发白了!……你下来吃晚饭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得自然一点!……明白了吗?……”

“我没事!……”詹姆斯·本涅特说,“可是,我在想:你指望一个人,能够吃下多少晚饭。那是否包括于你要在我们跟前,展开的小小计划之中?……喂,男爵先生,你完全不坦白!真是个该死的肮脏诡计!……”詹姆斯·本涅特抱怨了一句,直面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你把你热衷的游戏,加诸在我们头上,但那些女士呢?当她们往下看的时候,会有什么感受?……露易丝被吓得够多的了,而且,你知道她是无辜的,你知道凯瑟琳也是无辜的。那么,跟孩子在线上拴一只橡皮蜘蛛一样,在他们面前晃过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处?”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摘下眼镜,笨拙地走到门前,只在召唤马斯特斯过去时,才转过头来。

“这是个变戏法般的诡计!……”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我现在不能解释,但是,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我的橡皮蜘蛛会咬人,孩子,除非我全都错了。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对任何人暗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那就太让我失望了。而且,等你们看到结果,以后回忆起来,绝对不会愉快。明白了吗?……”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庄严地强调,“任何人。过来,马斯特斯。”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忽然打开门。晚饭的铃声颤动着响起来,圆润而深邃的声音,穿过了整所房子,但音符里带着某些东西,一瞬间透出恐惧和终结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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