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歪的只有我一个。

就连和梵清惠最不对盘的祝玉妍都一副淡淡的态度。

大约是我的神情太过直白了,宁道奇不得不在梵清惠走过来前又补充解释了一句,“老朽此前借阅过慈航剑典,本是为还梵斋主人情而来。”

我摸了摸鼻子,深刻检讨自己的思想为何如此肮脏。

这时梵清惠走了过来。

我先前看过她一眼,隐约觉得是个美人,等她走近仔细再看,果然是个美人。

不止美,还带着一股淡然出尘的气质,有些像师妃暄。

光是这一眼之缘,就足够我把之前的所有糟糕印象一扫而空,我几乎有些怀疑慈航剑典是不是也和天魔大法一样,有迷惑人心的能力。

我态度很好地对梵清惠说道“梵斋主,这一战是我赢了。”

梵清惠叹道“事情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我先前下的战帖里给白道的条件是很好的,假如白道输了,只需慈航静斋封门闭馆二十年,假如白道赢了,则魔门直接退出天下争斗,堪称苛刻。

饵不下得诱人一点,怎么会有傻子上钩。

我对梵清惠说道“没有。”

梵清惠便不再开口,眸子里带着悲悯之色,比师妃暄还像个观音。

我不由得多说了一句,“没有慈航静斋,天下会更早安定。”

梵清惠抬起眸子看向我,我不避不让,说道“乱世只不过是世家门阀的混战,再加上魔门与白道推波助澜,如果慈航静斋不来搅风搅雨,又有魔门背后支持,如今实力最强的李阀自然可以用最快速度一统天下,到时候他们兄弟关起门来打破头,谁狠谁登基,又不关百姓的事。”

其实就我来看,慈航静斋做的未必是错的,李建成这个人做太子做皇帝其实都还成,毕竟都是姓李的,智商差不了多少,但李世民确实是天生紫薇星,战功赫赫又有治国之才,就算现在还没皇帝的名头,帐下也满满当当的文臣武将,南征北战从不怯场,简直肉眼可见的明君气象。

人最怕对比,一对比就要出事,这主要怪李渊不干人事。

假如他一开始定好了要让长子接班,他就该老老实实地培养好继承人,并且看住能力更强的李世民,让他在家吃自己,偏偏他不,他觉得每一个儿子都是宝,坚信自家老大天天屁事不干在大本营当太子也能稳定人心,坚信自家老二就算出去见过世面了,手里握着大量兵权了,随时一巴掌能拍死全家了,他也觉得老二是个吃素的乖宝。

与其说慈航静斋是代天择主,我倒觉得这是奇货可居。

梵清惠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我的理论,她大概是觉得她发自内心地觉得慈航静斋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这很正常,大部分的人在做虚伪的事情时都会第一个把自己骗了。

我善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去念经。

我临准备走的时候,祝玉妍叫住了我,说道“圣君方才的意思,是准备好要支持李阀了?”

我点点头。

祝玉妍也点点头。

但其实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仍旧住回裴府,吃饭喝酒练武偶尔出去转两圈,所谓的支持李阀,也不过是表明一个立场而已。

事情还是石之轩在做。

我回来的时候石之轩仍旧没有出关,他给李渊的理由是病了在家静养,期间李建成来过一次,李元吉来过两次,都被我给打发走了,我对李建成的态度还好,但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李元吉就没什么好态度了,他头一次来没经验,被我一只手扔出去了,第二次来还带了几个江湖人,被我两只手一起扔出去了。

然后他就不再上门了。

说实话,我有一点小失望。

石之轩在四天之后出关,唯一比较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看上去并没有变得很憔悴,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红晕,完全不像一个十来天不吃不喝关在房间里的人。

石之轩解释道“不死印法化死气为生气,食水为生气之源,倘若生气不绝,自然不需食水。”

我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

随即我那肮脏的思想微微抬了一下头。

我摸了摸鼻子,问他,“邪帝舍利里死气除了生气……还可以化一点别的什么吗?”

石之轩顿了顿,只道“我还没有试过。”

然后我们就试了一次。

上次烙饼没有经验,导致烙饼的和被烙的都有一点不圆满,这一次虽然只是试验,但烙饼过程在有来有往的讨论中变得很是友好,最终在如何利用邪帝舍利这个重大讨论上试验出了新结果。

结果是可以的。

我们烙了三天的饼,烙到后来我看见石之轩漂亮的腹肌都有点反射性想吐。

经此一役,我们各自消停了半个月还多两天,我严肃地和石之轩商量过几次,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少食多餐,一天一两个时辰浅尝辄止为宜,过犹不及。

石之轩表示同意。

距离婚期还剩下十来天的时候,石之轩把邪帝舍利全部吸收完了。

虽然根据他之前的估计,邪帝舍利应该够他消化一年多。

不死印法化来的生气可以转换成他自身的内气,在我的眼里,石之轩看上去大约等于两个半的宁道奇,五分之三的我。

鉴于他的不死印法天生可以越阶对战,而我又没什么高深武功,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点烙饼之外的事情了。

比如比武。

但我没想到的是石之轩比我要先提出来。

时间点在每天例行的两个时辰之后。

烙饼的锅铲刚刚离锅,还没来得及擦干。

我枕着我的两叠软枕,头发蹭得乱蓬蓬,侧着脑袋看他,不确定他那句约战是指烙饼还是真约战。

石之轩轻轻地将我的乱发理顺,用发带系好,动作就和他的语气一样温柔,“当日和宁道奇一战不过是儿戏,姑娘应该找个更好的对手。”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可你不应该这个时候提。”

我其实还有一点点想继续。

石之轩替我系好头发,还伸手抚摸了几下我的脸颊,说道“我以为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但我仍然看着他的眼睛。

石之轩的眼睛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有时亮若星辰,有时沉如深渊,更多的时候像是波澜不惊的水面,透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我说道“你不想低头了。”

石之轩看着我,嘴角轻轻地弯起,语调很轻,也很温和,他慢慢地说道“之轩从前说过,弱者无权,如今虽然还没有十成把握,但之轩想要一试。”

我有点不高兴了。

我轻轻地说道“你不愿意在任何人之下,所以你让安隆代你参加魔门大会,如今有了胜过我的希望,你甚至连一天时间都不想等,只想打败我。”

石之轩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我问他,“假如我赢了呢?”

石之轩这一次倒是开口了,“姑娘随意。”

我说道“随意的意思是指我可以杀你,或者维持现状给你继续积蓄力量的机会,又或者是废去你的武功,让你老老实实地做我暖床的男人?”

石之轩眸子里不带丝毫惧意,只道“最后一个不可能。”

我也知道不可能。

石之轩是个多骄傲的男人啊。

我又问他,“假如我输了,你会怎么做?”

石之轩静静地说道“维持现状。”

意思是他不杀我,也不废我,甚至给我积蓄力量杀他的机会。

这倒比我想象得要好一点,我有些无力地抱住了被褥,说道“好好的日子非得拧着过,石之轩,你真不是个东西。”

石之轩轻轻地说道“之轩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猛然半坐起身,指着门口说道“滚滚滚!”

石之轩起身擦锅铲,然后穿衣,滚之前还慢条斯理地说道“长安城附近没什么好地方,不如还在百里山。”

我用他的木枕对着他的后脑勺砸。

被他一只手接下。

石之轩带上门走了,听动静是去书房,那里有一个小隔间,是给他处理公务累了的时候小憩用的。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有点生气,又有点理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莫名期待。

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我去洗了一把澡。

屁股上的疹子还在,但摸着不疼不痒,我洗着洗着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由得扭过脑袋撅起屁股去看。

是个疤。

疤长得有点像个人名。

我愣愣地伸手去摸,从第一个方字摸到最后一个看字。

方、应、看。

方应看。

我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洗澡的时间太长了。

我从浴桶里起身,不知为何腿有点软,伸手去扶浴桶,却不小心打翻了放着花露的瓷盘。

一地碎瓷。

我跌回浴桶里,明明已经闭上眼睛,眼前却还是那一地的碎瓷。

我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浴桶里的水慢慢变凉了,冻我浑身发冷。

我轻轻地伸手去拍水面,内气猛然化作一股极强的热力,水面顿时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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