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怎么了?”

中禅寺秋彦露骨地表现出没兴趣的样子,意兴阑珊地问。那张脸臭得仿佛世界连续毁灭了十次。

他看起来心情糟透了。

“哦……”

我在坐垫上僵住了。

肯定会被念的。中禅寺虽然老是埋怨说他不是村子的隐居老人、他家不是澡堂二楼,结果一群废物还是会群聚到这个家来,拿些蠢问题烦他,然后再被这个有如隐居老爷子的人恶狠狠地叨念,这就是这个人的日常。

他的叨念对凡人来说杀伤力极大。

该说是字字见血,还是句句道破,辛辣又精准,听着听着,连自己都要对自己绝望了。

中禅寺说,想想我说起的开端,断在那里岂不是教人不舒服吗?

“那个叫骏东的家伙绕到你背后,做了什么吗?”

“对。”

“对什么对,本岛,这里不是关键吗?你的遭遇只要听这部分就行了。又不是赫恩的〈茶杯之中〉,我可不想听有头没尾的故事。”

中禅寺说道,站了起来,关上面对庭院的纸门。

这里是位于中野的旧书店,京极堂——中禅寺的店——的主屋内厅。

虽然是个整洁的客厅,但除了出入口以外的所有墙壁,全都变成了塞满书的书架。

不仅如此,还有为数惊人的书本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有些堆在壁龛里,有些堆在榻榻米上。

主人中禅寺秋彦一如往常,穿着朴素的和服坐在矮桌前。

他是这家旧书店的老板,博学乖僻而善辩,而且本职是神主,还兼差担任驱魔的祈祷师,是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人物。

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个中禅寺对榎木津来说,是并非奴仆也非敌人更非无所谓之人、为数稀少的朋友之一这一点吧。

这个人是能够与榎木津对等说话的稀有人材。尽管如此,中禅寺——虽然他既乖僻又爱强词夺理——姑且算是个明事理的人,也能和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普通地交谈。

虽然他会说些深奥难解的事,但他鼓舌如簧,能言善道,与一些说话散漫无章的人毫无要领的话相比,大概还要更容易懂。

换言之,对我而言,中禅寺这个人也等于是对榎木津的翻译。

所以我最近常来这里。

而且中禅寺的夫人是个从主人的臭脸完全无法想像的贤妻,泡的茶又如甘露般美味。

像我这种独居惯了的粗汉子,尝到细心泡制的茶水的机会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也不是不能说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而且有时候运气好,还能享用到夫人的厨艺。

今天落空了。

端出来的茶,显然是主人亲手泡的。

浓得诡异。一问之下,说夫人因为一些喜事出门去了。

“到底是什么事?有那么难以启齿吗?”中禅寺说。

“不……也不是难以启齿,只是现在回想,我觉得实在太荒诞无稽了,实在是……”

我觉得太脱离现实了。

“脱离现实,那不是家常便饭了吗?”中禅寺说,“本岛,我不是再三再四忠告过你了吗?跟榎木津那种家伙往来,不要两三下就会成了个大蠢蛋。再显而易见不过,绝对会变成个笨蛋。那家伙啊,跟常识、良识,总之是这类东西根本沾不上边。然而你却无视我的好心忠告,跟那个笨蛋往来。发生在你身上的脱离常识的事,全都是它带来的结果,不是吗?邢么就算你碰上再怎么脱离现实的事,都是莫可奈何。”

无所谓,快继续说下去吧——中禅寺催促,把先前就一直在读的旧书翻页。强迫人家说话,自己却不停止读书,真伤脑筋。

“依我猜想,那个叫骏东的中年男子,是不是突然演起古怪的戏来?”

“对……”被他看透了。

骏东绕到我背后,大声这么叫道:“这样啊,既然你这么说,就让你带我过去吧……”当然,我一头雾水。

骏东说着,“这是真话吧,你该不会是在撒谎吧?”等假惺惺的台词……

割断了绑住我的绳索。

大概是用两把刀之中的真刀割断的吧。

接着骏东把嘴巴凑近我的耳边说:好了,快抢走我手中的刀子……

我困惑起来。虽然困惑,但那种情况,也不能不照着他说的做。

再怎么说,当时都是那种状况。我处在彻底不利的立场,最重要的是,骏东说要放我逃走……所以我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所以我慢慢地站起来,假装要抓住骏东。骏东迅速地向我递出假的竹刀。

“那……确定是假刀吧?”

中禅寺视线仍然钉在书本上,这么问我。

“什、什么意思?”

“因为他才刚割断了你的绳索吧?既然割得断绳子,表示他手里的刀子是真的吧?”

“不……他掉包了。哦,我一瞬间也犹豫会不会是真刀,可是万一搞错,他会弄伤自己吧?怎么说,我被情势所逼,就这样接下了刀子——也不算接下,是装出抢刀子的样子。可是我一拿到刀子,立刻就摸了刀刃的部分……”

“然后呢?”

“完全是钝的,而且根本不是金属。首先重量就不一样,非常轻,是竹子做的。”

“原来如此。”中禅寺抬头,抚摩下巴,“然后你就照着那个人的指示,装出刺他肚子的样子,从窗户逃走了?”

对……

我甩掉困惑,紧接着几乎是反射性地把竹刀往骏东的肚子刺了上去。

当然,不是真刺。

别说是刺了,连半点感觉都没有。我想顶多只有刀尖擦到衬衫而已。就算那是真刀,应该也伤不到人。简直就是一场有如儿童才艺发表会的闹剧。

可是说到骏东,与我的花瓶演技相比,他演得实在是炉火纯青。

中年绅士“呜呜”一声,宛如巡回演出的女剑剧的主角,“啊啊”地呻吟,伸手划过空中,捂住肚子……

“大叫:我被干掉啦……”

“他那么叫?”

“他那么叫。”

“简直是耍猴戏嘛。”中禅寺吃不消地说。

“不,他演得很逼真。害我以为我真的刺伤他了,又确认了一下假刀。”

“然后呢?”

“哦,当然什么都没有啊。上面没有沾到血,什么事也没有。骏东先生做出痛苦万状的动作……”

“一边惨叫吗?”

有惨叫吗?我回想了一下。

右手捂着肚子,身体前屈,左手往前伸出……

“他叫着来人啊、来人啊……”

“向人求救?”

“正确地说,是装作求救的样子。全是装的嘛。然后……啊啊,对了,血浆。”

骏东的衬衫染得一片通红。

他好像真的就像他说的,准备了血浆。他先前指着自己的肚子说藏在这里头,应该是装在袋子里,用按着肚子的手把袋子挤破了吧。

“我见状有点狼狈起来……”

凡人就算知道那是血浆,还是会不由得狼狈。

“然后……哦,骏东先生向我使了个眼色,所以我慌忙跑向窗户。那不是人平常出入的窗户,但有扇大小刚好的毛玻璃窗……就跟骏东先生说的一样,锁打开了。”

“使眼色啊……”

“也不算是使眼色吧……”

或许只是看了我一眼。但因为事前商量过,我才会把它当成是在叫我快点离开的意思也说不定。

“窗外是一条小巷,或者说,只是与隔壁大楼之间的围墙与建筑物的缝隙,一条狭长的空间,我头也不回地逃走了。因为万一被抓,不晓得会吃上什么苦头嘛。要是被发现只是装的,放我逃走的骏东先生也不可能没事吧。”

“唔唔……”中禅寺低吟。

接着他朝我投以吃不消的视线。

“然后呢?”

“哦……只有这样……而已。”

只有这样。里面的人没有要追上来的迹象。

不,不是没有,而是我根本没工夫去留意那种事。

我一心看着前方,满脑子只顾着跑——或者说,只顾着让两条腿交互抬起,两手交互挥起。奔跑的时候,我几乎连声音都听不见,这段期间应该看到的景色,也完全没有记忆。

我连自己究竟在哪里坐上电车——我应该是搭了电车——当时有没有乖乖买票,都回想不起来了。

当我看到了我的住处,文化住宅那破旧的门扉时,才总算喘了一口气。

我吓到心脏几乎快从嘴巴里蹦出来。我怕死了。

不,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怕了起来。我的腿颤抖不已,眼前一片空白。

我莫名地害怕一个人独处,没有进入自己的家,而是敲起了隔壁家——我的总角之交,也是连环画画家的近藤家的门。

“然后你就这样在近藤先生家过夜?”

“嗯。我害怕极了。被绑住的时候还没那么恐怖,可是逃出来一看,或者说逃掉之后,看到熟悉的自家风景,冷静下来的瞬间,我怕起来了。”

“这真是个大问题呐。”中禅寺说,“你好像有点迟钝呢。”

“迟钝……?”

我也不是不觉得自己迟钝,但我有钝到值得别人这样目瞪口呆吗?

“很迟钝,非常。”中禅寺这次十足明了地说。

“非常……迟钝吗?”

才短短一秒钟后,就已经不是“有点”迟钝了。

“非常钝。就像那个人说的,如果你早点怕起来的话……或许根本不会被绑架。那一带行人相当多,也有许多店家,派出所也不远。只要大声吵闹,绝对会引起注意。或者说……你也可以甩开他们,逃回榎木津那里。”

“对耶……”我完全没想到。

榎木津的话,那种地痞流氓,不要一分钟就可以收拾干净了。榎木津……打起架来强得吓死人。

“说起来,你遭到绑架,不是下午才三点的事吗?那时还算大白天呢。”

没错。我离开榎木津的事务所时,大概是下午两点半左右。

我被带蓬房间,用绳子绑住,骏东现身,是快四点的时候。我回到家则是快七点的时候。

“还有……”中禅寺说,“啪”地阖上摊开的书本。

灰尘般的东西飘扬起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

“很……奇怪啊。”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事情脱离现实了。

可是昨晚我不这么想。我只是怕极了。

我没有回到自家,而是直接跑去近藤家,也是突然想到骏东曾说他连我家在哪里都调查清楚了,也就是我陷入那些人可能会找上门来的恐怖。

那是叫做“上门回礼”吗?

骏东说只要我照着他说的做,就再也不会有事了,但我实在无法相信。

我不是很清楚他们道上的规矩怎么样,简而言之在他们来说,我可是刺伤他们的上司之后落跑。平常的话,就算赌上一口气也要报复才对吧。

虽然我其实并没有刺他。

然后……就算谎言曝光,也一样会演变成惹毛他们的状况吧。

而且骏东还说那些凶神恶煞不是他的手下,而是听命于更上层的人物——社长什么的。

所以我抖个不停,闯进近藤家去躲起来了。

可是,一夜过去,我略为恢复平常心,重新一想……

开始觉得事情实在荒谬。

近藤也说我是被狸猫给捉弄了。狸猫会不会捉弄人我不晓得,可是我也总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我先来到中禅寺这儿向他报告。

“很奇怪啊。”我重复道,结果被中禅寺反问,“你觉得哪里奇怪?”

“就是……从头到尾都很怪啊。这是我自己的体验,所以我不说是假的,可是这实在很假啊。我不太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你钝的地方啊,本岛。”中禅寺扬起一边的眉毛说。

“钝?”

“难道不钝吗?你说你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既然你记得,那段体验就是真的吧?”

“嗯,是真的。”

“如果这从头到尾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你的妄想的话,他们一定有什么目的。做出那种事,就一定有意义才对。”

“目的?目的是要搜集榎木津侦探的情报吧?”我说。

除了侦探以外的事,骏东完全没问。我也是,除了侦探以外的事,什么都没有说。我实在不认为还有其他意图。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中禅寺回道,“那些家伙连榎木津那种荒唐的体质都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是知道了。”

“那……为什么还非得特地绑架你不可?你在榎木津身边的人之中,也是资历最浅的一个,而且……”

没错,我是个迟钝的凡人。这一点中禅寺说的没错。可是……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

“所以我比较容易抓之类的……”

“唔……以结果来说,你非常容易抓,可是不实际抓抓看,也没人知道啊。俗话说,胆子愈小的人愈会闹啊……”

话说回来,他们究竟有什么企图?——中禅寺莫名拘泥这件事。

“这事……有这么糟糕吗?”

“也不是糟糕……以现况来看,实在很难掌握他们的意图。”

“意图?”

“至少不能就这么照表象解读,真教人费解呐……”

我觉得中禅寺说的话还比较难懂。

“你的意思是,那一幕有什么更深的意图在里面吗?中禅寺先生。”

难以想像。发生的事是很脱离常识,但我觉得没有更深的意义了。

我这么说,结果中禅寺把眉毛挑得更高,露出一种伤透脑筋的表情说:

“肯定有什么的。例如说……是啊,本岛,你被监禁的房间有多大?”

换算成榻榻米的话,大概有二十叠吧。

“这样。出入口只有一处吧?”

“有一道可以出去走廊的门。本来可能是办公室之类的吧。门是嵌玻璃的木制门。啊,对了,感觉就像玫瑰十字侦探社的门口那样。”

“那么……可以看到室内。”

“想看就看得到吧,一清二楚。”

“你被绑住的柱子是在哪一带?”

“呃……”中禅寺递出手边的书,是叫我把它当成房间吧。

“呃……这里是入口的门,大概是这一带吧。不是正中央。这种位置怎么会有柱子呢?这……”

“嗳,那里的建筑物就是这种构造吧。这无关紧要。那么,你逃脱的窗户在哪?”

在入口门的对侧,我指示大略的位置。

“原来如此……那么我问你,本岛,那名男子被你袭击的时候,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夸张的演技?”

“咦?”是不想被手下发现他是故意放我逃跑的吧。我想那个世界有那个世界的麻烦规矩。我这么回答。

“这可难说。”然而中禅寺却这么说,“照你的说法,他是想让手下看见这幕情景,是吧?”

“是啊,那当然了。”

“手下站在门外,对吧?”

“好像。”

“他们监视着里面?”

“不……我没有确认……”

骏东说手下在盯着。说他们监视着他。

“这很可疑呐。”中禅寺板起脸来。

“不,我被绑起来,所以不晓得他们是不是一直盯着,但是里面发生什么事的话,一定会有人过来探看吧。因为都有呻吟声了。不,就算不用探看,站在走廊不就看得到了吗?我刚才说过,门是嵌玻璃的,一探头就看得到里面了。”

“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进来?”

“咦?”

“那个人先是大声说话,开始煞有介事地表演,不是吗?然后才割断你的绳子。如果外头那些人真的在监视,平常一听到声音,就应该说着:出了什么事?马上进来查看才对。”

“啊啊……不,我想一开始骏东先生大声说话,的确是想要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

说是一直监视着,外头的人也不是紧贴在玻璃门上。骏东一定是认为大声说话,他们就会注意房间里面。

“再说,如果不先割断我的绳子,我就不能刺他啦,所以他才随便掰出一个割断绳子的理由……”

“可是没有人进去吧?”中禅寺说,“如果听到一开始的声音,立刻窥看里面的话,应该就会看到你刺伤那名男子的场面了吧?”

“唔……应该吧。”

“那么再怎么样也应该会进来才对吧。看到抓住的家伙刺伤自己的大哥,黑道兄弟不可能默不作声。大哥用夸张的声音求救,还郑重其事地准备了血浆,不是吗?”

“嗯……。所以……手下应该是进来了吧?是我惊慌过度,所以才没看见。”

“可是从这个相关位置来看……你像这样刺了人,他们从这里进来的话,你绝对跑不出窗外的。”

“啊……”中禅寺出示书的封面。

“从门到这道窗户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是一直线呢。跨大步的话,没几步就走到了。就算窗户没上锁,想要从这里逃走,也会立刻被开门进来的家伙们逮住。就算先绕过例在柱子一带的那个人,也花不到几秒钟吧。而且走廊那里应该有好几个人。”

“唔唔……”确实如此。

“而且你刺人之后,顿了一下才跑掉。平常的话,顿在那里的时候你已经被抓了。或者说,在那种状况,还是刺不下手吧?”

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如果我是那个人,才不会搞什么假装遇刺。即使一样是设计逃亡剧本,他那种演出方式也大错特错。”

“这、这样吗?可是……”

“如果他真的想放你逃跑,不必假装被刺伤,应该趁着没人在看的时候放你逃跑才对。就算有人在监视,也应该趁着监视者不注意的时候,先让你逃跑才正确……或者说,绝对不该先放大嗓门说话,引人注意。”

万一有人来了,你就跑不掉了——中禅寺指着书本的封面说,

“如果我是他,就先偷偷放你逃跑,等你跑掉以后,再大声呼救。然后再装出痛苦万分的样子。唔,弄破血浆袋也在这时候比较好。然后再对进门的家伙们胡诌一个理由,这样就行了吧?这样才能确实让你逃跑,谎言也比较难被拆穿。”

这……唔,或许是吧。一样是撒谎,那样也比较安全。如果能够冷静思考,我也会这么做吧。

“那个人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中禅寺说,“慌了手脚的是你。那个人还有工夫从容地做出媲美巡回艺人的表演,所以这点事他不可能没有考虑到。换句话说……你刺伤他的表演、他被你刺伤的表演,在放你逃跑这桩戏的情节上,是全然不必要的。”

这样吗?

“事实上,我想那些手下根本没看见你们两人那逊到家的猴戏。那么,他到底是想让谁……看到这场戏?”

“让谁……”在场的只有我一个人。

“这显然是戏吧?有些戏剧会把观众一起拉进来参加,但是没有观众的戏……怎么样呢?难道他是为了他自己而演戏吗?”

“为了他自己?”

“或许他有演戏的爱好。”旧书商一本正经地说。

爱好……应该不是吧,我觉得不是。

“不……所以说,那是要给手下……”

手下没在看吗?

“手下真的没在看吗?”

我感觉并没有多不自然。不过当时我的确是周章狼狈,也不能说那个状况……完全不会不自然。

“我刚才不是分析给你听了吗?”中禅寺蹙起眉头说,“手下没在看。如果他们看到了,就表示他们对大哥受伤视而不见。不管怎么样,反正对于那个自称骏东的男子热烈的表演和惨叫这些讯息,走廊上的家伙们半点反应都没有。”

“会不会是我跑掉以后,他们才进来?”

“所以说,如果是你逃掉之后才进来的,先前的戏全都白做啦。”

“会不会是因为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会进来?所以才郑重起见……”

“所以……”中禅寺搔搔下巴,“我才说与其冒那种险,先放你逃走再呼救才是万全之计。如果手下不是你从窗户逃跑之后才进来,不管他们在哪个时机进门,计划都一样会失败。”

“是这样吗?”

“这不是废话吗?万一切断绳子的瞬间,外头的人进来了,你逃得掉吗?”

唔……逃不掉吧。在那些杀气腾腾的家伙面前,就算是装的,我也不可能刺得了骏东。不不不,别说是刺了,我应该会先被抓住。

我摇了摇头。中禅寺说:“那么,如果在你刺人的瞬间跑进来的话呢?”

“这……唔,一样逃不掉吧。”

我应该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那么,是啊,就算人进来的时候,你已经半个身子探出窗户……也一样逃不掉吧?”

“半个身子探出窗户也不行吗……?”

“你想想窗户与门的距离和相关位置。”中禅寺说。

事实上在逃脱的时候,我冷汗直流。一想到会有人从那道门闯进来,我就吓得屁股直发痒。万一那个时候那些人闯进来的话……我还是会被抓吧。

“也就是说,不管是刺人之前,刺人的瞬间,刺人之后,你都一定会被抓。就算是已经要从窗户逃跑了,也一样会被抓。就连溜出窗户以后也会被抓。那些人不管是堵住你还是在后头追,都一定抓得到你。这是个洞若观火、显而易见的事实。然而那个人却在割断绳子之前就先大声说话引人注意。”

确实……不太对劲吗?

“就是这里不对劲。我实在不认为他是想放你逃走。那种做法,毋宁是不想让你逃走。可是那样的话……”

就没必要演那出猴戏了吧。我本来就被抓住了。

“很奇怪吧?”中禅寺说着,把书拉到自己手边,“那场猴戏彻彻底底毫无意义。可是尽管如此,那个人却事先准备了一把真刀和假刀,甚至准备了血浆。”

“是啊。”

“这太荒唐了。”中禅寺说。

“荒唐?”

“是啊。因为据你说,那个人看到你被绳子绑住,说了这真是过分之类的话,不是吗?他还确认了绳结,对吧?”

“嗯,他说绑得很紧,他解不开。”

“如果绑得松,他就会帮你解开了吗?”

“不,所以那是……”

“这一点首先就相当诡异。”中禅寺说,“说起来,有哪个蠢蛋会为了放走监禁的家伙,而去准备那种东西的?”

“没有吗?”

“才没有。”中禅寺强调说,“既然做了那么多准备而来,表示那个人一开始就打算背着手下,偷偷放你逃跑……对吧?当然,这表示他早就知道你会被绑得死死的。因为他都准备了割绳子的刀子来了。”

“唔……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刀子姑且不论,竹制假刀和血浆,可不是随便哪家杂货店都有卖的。也不是一般家庭常备品,更不会掉在地上让人捡。那个人不是特地去戏剧用品专门店买的,就是向戏剧圈子的人要来的。”

“是、是这样吧……”

“换句话说,这表示那个人早在前天,最慢也在昨天早上,就预测到你当时的状态——遭到绑架,被绑得死死的。”

“是这样……吧?”

“若非如此,就没办法准备那些古怪的小道具了吧。尽管如此,那个人看到你被绑起来,却装出吃惊的模样,不是吗?从这里就不对劲了。”

或许……是不对劲。

“等你遭到绑架,被五花大绑,受到监禁之后再去准备那些,是不可能的事。难道说那个人确认你的状况之后,短短三十分钟就想到那个古怪的计划,准备好假刀子和血浆吗?”

这……我想是不可能的。

“嗳……就算不去计较这部分,他也绝对是一开始就准备要放你逃跑。可是,如果他预先准备好了,再怎么蠢的人,也会想到更好的法子吧。不管他与手下再怎么不合,他好歹也是大哥,也可以换个监禁的地点或监禁方法啊。”

这么一说,或许是这样。

“如此这般,照你的话听来,你实在是迟钝到家了……可是。”

好过分。可是这好像是事实。虽然受伤,但我甚至无从辩驳。

“我并不觉得那个自称骏东的人有那么笨。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古怪的嗜好吧?”

“嗯……”虽然也有可能只是我太迟钝,没看出来而已。

“那样的话……”中禅寺说,抱起双臂,“也就是说呢,那场乍看之下没有意义的拙戏,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意义才对。”

——其他的意义。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甘心,所以拼命动脑。

的确,昨天的我或许有点迟钝,可是那是因为我遭遇非常状况,慌了手脚。我虽然是个大凡人,但还没有那么蠢……应该。

如果就像中禅寺说的,那场闹剧的目的并非为了放我逃走的话……

确实,中禅寺说的不错,不管手下在任何一个时间点进来,我应该都跑不掉。那么,

“那么……呃,那场戏会不会是为了让我更惨而设计

的?”

“啥?”中禅寺发出怪叫,“哦……也就是要你假装刺伤大哥,让手下看见……让激怒的手下把你打个落花流水,是吗?”

“嗯……”我觉得这样的话,就说得过去了。

“那么他的计划失败了。”

“是的,很遗憾的,那个计划失败了。嗳,他的手下不是太呆,就是当时在忙些什么,分身乏术,所以一直没注意到,意外地让我给溜了……呃,不对呢。”

我觉得……不对。

说到一半我就确定了。虽然我完全无法分析出哪里怎么样不对,但总之感觉不是那样。中禅寺“唔唔”一声,说:

“嗳,我是想称赞你的发想转换,但应该不是这样吧。”

“不是吧,果然。”应该不是吧。如果想要整我,只要一句“揍他”就得了。“没有意义呢。”我说,中禅寺应道“是啊。”

“说起来,不管他跟手下处得有多不好……我想这个世上没那种非得演这种蠢戏才愿意听话的手下。那已经不叫手下了呢。再说,如果他们反目成仇到了非得安排这样的猴戏才肯听话的地步,那个人不管是被刺伤还是被杀掉,手下应该都不会关心。那么更没有这样做的意义了。”

就是这样。事实上手下就没有出现……

“那会不会是在……考验手下的忠诚心?”

“什么忠诚心?”

“所以说,骏东先生跟他的手下处不好。所以他才安排了一场戏,试验如果自己被刺伤,手下们会怎么反应……?”

“拿你当实验台吗?”

“嗳,是的。有没有这种可能?如果当面询问:万一我遇刺,你们会怎么办?没有人会回答说撒手不管的吧。当然会回答我们会报仇。嘴上说得多漂亮都成。那个人不相信这种说词……之类的……”

“唔唔……”中禅寺更加苦恼地蹙紧了眉头,“万一,只是万一哦,如果手下认为你真的刺伤了那个人,而那些手下有你说的忠诚心的话,与其把你痛揍一顿,我想他们搞不好会直接把你给杀了也说不定。”

“把我给杀了?”中禅寺一脸若无其事地说出恐怖的话来。

我的内心……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恐怖心再次猛烈地活性化起来。

——当时的状况真那么凶险吗?

“我会被杀吗?”

我提出呆蠢的问题,中禅寺非常干脆地回道:“这当然有可能。不,你绝对会被杀吧。你可不是侮辱还是殴打了人家大哥,而是刺伤了人家大哥呢。拿刀刺人,表示怀有杀意。道上说的回礼,目的就在取得平衡啊。这是为了恢复某人的行动造成的不均衡而做的行为嘛。你刺了上头的人,当然你也得挨刀。就算那个人只是受了伤,你至少也得赔上一根手指……”

“请、请不要说那么可怕的事。”

我……真的怕起来了。我忍不住掩住小指。

我以前因为摔落屋顶,伤到了脚,离开了配线工职位。要是连手指都没了,连能不能继续担任制图工都有问题了。

“我想大概不必担心吧。”中禅寺淡淡地说,“大概啦。”

“大概吗?”感觉好讨厌。

“总之……如果就像你说的,他是在考验手下的话,这就是一场风险相当大的赌注了。如果手下对那个人怀有你说的忠诚心什么的,那个手下一个差错,可能已经犯下杀人重罪了。”

被杀的……是我吗?

“然后呢,小弟为了大哥甚至杀人,然而大哥其实活蹦乱跳。就算他表演得再怎么逼真,终究只是作戏,事情迟早会败露。可是事情演变成那样的话,可不是一句其实我是装的就可以了事的。因为小弟可是为大哥杀了一个人呢。”

那个人就是我。

“弄到那种地步,谁还管什么考验忠诚心?那个人会因为做了那种蠢事,遭到肃清吧。”会变成那样吧。

“然后,如果那些手下没有忠诚心的话……嗳,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呢。可是你跑掉了。那个人只是小丑似地演出愚蠢的戏码,是一个平白放掉到手的猎物的大傻瓜。”

这也就像中禅寺说的。

“他会冒这么大的险吗?”中禅寺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不会……”

“不会。我说过很多次了,那个人的表演不是演给小弟看的。话虽如此,敌人的目标应该也不是你。那么一定是……针对榎木津吧。”

中禅寺从怀里抽出手来,抚摩下巴。

“他提到……与银信阁有关的仇恨,是吧。”

“嗯,他是这么说的。”

“还说那个叫加加美兴业的企业是以关西为地盘……”

是这么说没错。中禅寺沉思了半晌,说:

“总不会羽田老人也牵涉在内吧……”

“羽田?”我问那是谁。

“羽田制铁的会长啊,羽田隆三。”

“那……”那是一家大公司。

“那、那种大人物怎么会……”

“银信阁社长信浓先生在钢铁业界也有生意。虽然似乎非常细微,但他和羽田制铁之间好像有什么连系。”

“这么说来,听说信浓社长靠钢铁股赚了钱什么的……”

“对,奈美木节小姐也说他做了不少事业,对吧……?”

奈美木节是上次五德猫事件的委托人的朋友。

她是个说话如机关枪的奇特姑娘,说她在银信阁的社长家担任女仆工作。可是因为前些日子榎木津胡搞一通,好像害得她不得不辞职了。

她可能会被解雇。

老实说……我昨天会去拜访榎木津事务所,主要的理由就是为了奈美木节。

一问之下,阿节说她在银信阁的前一个差事,也是因为榎木津的关系而丢了。不,正确地说,好像不是榎木津害的,但总之只要有榎木津牵涉在内,怎么样都会觉得是他害的,所以阿节会这么认定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而这个工作缘不顺的小姑娘竟然跑来找我,说要榎木津负起责任。

为什么一介制图工必须帮忙失业的可怜女仆转达斡旋职业的委托,这部分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不过我因为情势所逼,在阿节前面宣称自己是侦探社的员工,也就是榎木津的部下,要说没办法,也是没办法的事。

阿节完全把我当成侦探助手了。追本溯源,那是在情非得已的状况下一时情急撒的谎,但不管怎样,撒谎的都是我,只好当成自做作受,死心认命,前往榎木津的事务所帮忙转达阿节的话……嗳,就是这么回事。

我就是在回程中遭人袭击的。

“那个叫羽田的人……是什么棘手人物吗?”

“很棘手。”中禅寺板起脸来。他好像真的非常厌恶那个人。

“嗳……春季以后,我和那位老先生有过一段不浅的因缘。对方应该也很清楚榎木津。嗳,羽田老人似乎不是个穷凶恶极的人,但无法用寻常方法应付……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个烫手山芋。与那种老人为敌,很折腾人的。”

要是背后什么都没有就好了——中禅寺说。

“加加美兴业和羽田制铁之间有什么连系吗?”

“这我不清楚。”主人说道,费劲地站了起来。

“那场大骚动之后,还没有经过多久吧。就算银信阁的社长因此被捕,露出马脚,经营陷入困难,也不过才几天的日子吧。然而那些人却已经把榎木津的朋友关系什么的,全部摸得一清二楚了,对吧?”

骏东好像知道得相当详细。视情况,搞不好他们握有的情报比我知道的还多。

“如果单纯只看那个事件……相关者并不多。我和你,还有沼上,然后就是榎木津的事务所那些人吧。可是他却还提到杂志记者、警察相关者、贸易商什么的,对吧?”

“他是这么说的。”

中禅寺把不死心地一直读个不停的书摆回壁龛,“嗯”地伸了个懒腰。

“我觉得这些人的身分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查出来的。可是……如果他们背后有羽田老人,状况就不一样了。那些事应该两三下就可以知道了。羽田制铁和织作纺织机也有关系,那么或许也可以获得柴田制丝的情报。这些人是榎木津的客户嘛。”

“哦……”多么如雷贯耳的名字啊。感觉经济界的幕后黑手都到齐了。

虽然我已经听说过了,但别看榎木津那个样子,他其实是个很不得了的大人物吧。

“特别是……”中禅寺披上外套,“有关榎木津那荒唐的体质,若非认识榎木津的人,是不会知道的。连糟粕杂志都没提过。”

“是啊。”这么说来的确如此。

我听到骏东提起这个话题时,有种古怪的感觉。那个时候我转念心想那也不是什么秘密,可是……

的确,没有任何人刻意对这件事保密,事实上就算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吧。可是在这之前……

根本不会有人说出去。

骏东说是传闻,但仔细想想,我觉得并没有这样的传闻传闻。因为报导中的榎木津侦探形象,不知为何,全都是名侦探。

有关榎木津的传闻是错的。世人知道的侦探形象,全都是胡扯一通。

换句话说……这完全是因为榎木津的那个能力没有被报导出来。

如果知道这件事……

“表示……背后有过去榎木津参与的事件的关系人?”

“所以我就说要是有就麻烦了。嗳,一部分爱搬口弄舌的家伙是把榎木津说成霏着通灵般的灵光一闪破案的心眼侦探之类的吧。说什么他是靠着锐利的第六感及明晰的头脑,夫刀斩乱麻一般地破解真相——这是教人笑破肚皮的胡说八道啦——所以或许是参考了这类不负责任的报导吧。”

“哦……”或许吧。我记得骏东也用了心眼垂五的形容词。

“重点是,本岛。”中禅寺说道。

仰头一看,这个家的主人已经完全做好出门准备了。然而客人的我还悠哉悠哉地盘腿坐着,我也实在够呆的了。搞不好我真的很迟钝。

“啊,你要出门吗?”

“不是的。我得去那边的神社收拾太鼓。先前忙着一些事,就这么一直搁着没收。虽然过年还得再拿出来,可是也得维修一下才行,所以我想从拜殿暂时把它挪到旁边的仓库去。然后……”

“哦,我来帮忙吧。”我站了起来。

中禅寺这个人似乎极端厌恶肉体劳动。这种情况,还是助他一臂之力比较好。说是太鼓,也不可能重到哪里去吧。

外头很冷,我在工作服上穿着向近藤借来的外套,打扮非常古怪。

我跟在抬头挺胸的和服男子身后,有些拐着脚、驼着背地跟上去。

从屋顶摔下来而伤到的脚,平常虽然没什么,但天冷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可能是昨天全力奔跑的关系吧。我觉得脚比昨天更疼了。

昨晚因为心情激动,完全没有意识到脚痛,但昨晚一定也在痛吧。

我们慢慢地走过屋旁的竹林,没多久便来到古老的石阶。

石阶上耸立着鸟居。那里是中禅寺担任神主,叫武藏晴明社的小神社。

走上石阶时,中禅寺脸朝着正面,问道“不要紧吗?”他是在顾虑我。

我答道“没事。”石阶不陡,而且距离也不长,我觉得比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还要轻松。

爬完石阶后,我回过头去,望向来时的方向。石阶上的景观辽阔了一些。虽然也不是看得到什么,但我这么感觉。

我从拜殿搬出太鼓,放进仓库。这是我第一次进入神社的拜殿。我从来没进去过比捐献箱更里面的地方,所以有点紧张。

不出所料,太鼓很轻。不过那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太鼓——我以为是祭典时伴奏用的和太鼓——而是雅乐中使用的扁平鼓。虽然轻,但一个人不太好搬吧。仓库也不是什么大仓库,是个储藏室般的地方。

稍微活动之后,身子暖和了一些。

“谢谢,你帮了大忙。”中禅寺向我道谢,他的这种地方跟榎木津是天壤之别。

我想榎木津打娘胎出生以来,一次也没有说过谢吧。

我说我要回去,被中禅寺挽留了。

“还要搬什么吗?”

“不是的。”中禅寺笑了一下,立刻又恢复平时的表情,“本岛,事有万一。你可能不愿意……不过你等一下就去榎木津那里吧。先报告一声比较好。”

“报告?”向谁报告?榎木津不可能听我说话。

我这么说,中禅寺便叫我告诉益田。益田是正牌的侦探助手。虽然个性有点滑腔油调,但以前是个警察,姑且算是比榎木津更能够沟通。

“可是……你说的万一是……?”

“我总觉得想不透。小心

为上。我也会调查一下……不过不管有什么人找上门来,只要榎木津在旁边,嗳,他应该会帮忙消灭……嗯?”

说到这里,中禅寺突然回过头去。

有人跑上阶梯的声息。

没多久,鸟居底下出现一名年轻男子。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方面因为太远,我想不起来那是谁。

是个头有点大的娃娃脸男子,他穿着鼠灰色外套。

男子跑上阶梯后,来到中禅寺面前,喘了一口气。接着那张娃娃脸绷了起来,说:

“啊啊,太好了,原来你在这里。”

“青木,怎么了?这真是稀罕。”

——青木。

对了。听到名字,我想了起来。他应该是东京警视厅的刑警。

“哦,中禅寺先生,又出怪事了。啊啊,呃……你,就是你,电气工程公司的……我记得你姓本岛,对吧?”

“是……”

“其实我是来找你的。”青木说。

“找我?”

为什么东京警视厅的刑警要找我这个凡人代表?而且如果我模糊的记忆正确,青木应该是隶属于搜查一课一系。

也就是……那不是负责命案的部门吗?

“找、找我有、有什么……”我大为慌乱,向中禅寺投以求救的视线。

“不必怕成那样啊,本岛。他跟以前的那个木场刑警不同,是个很正常的刑警。对吧,青木?”

青木苦笑说,“唔,跟木场先生相比的话啦。”木场是榎木津的同类,是个长相恐怖至极的刑警。

“那么究竟是怎么了?话说回来……亏你知道本岛在我这儿呢。你真是优秀。”

“请别挖苦人了,这并不是警视厅的调查能力高明啦。我去拜访本岛先生家时,他不在家,然后我想起隔壁家——近藤先生,是吗?画连环画的,我想起上次事件的时候,好像听益田提起近藤先生是本岛先生的儿时玩伴,想说或许他知道本岛先生在哪里,姑且问了一下,结果近藤先生说他去拜访中野的京极堂……”

“哦?看来事态紧急?”

中禅寺扬起单眉,瞄了我一眼。

“我、我做了什么吗?”

“哈……”青木双手撑膝,喘了一口气。看来他跑得相当急。

“其实呢,今早发生了一起命案。”

“命、命案?”果然是负责命案的部门。

“是的。有人在神田小川町的空大楼一室发现了一具他杀尸体,死者名叫骏东三郎。”

“什么!”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你刚才说什么?骏、骏……”

“骏东三郎。”青木说。我陷入一种全身血液流光、脑袋变得空白的奇妙感觉,再一次望向中禅寺。

“我、我、呃、啊……”

“本岛,冷静下来。然后呢?”

“哦,这起凶案的凶手已经落网了……可是状况却有点离奇呢……”青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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