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子失声痛哭的身姿让人印象深刻。在盖着白单的见処少年遗体前,双膝跪地,如道歉般抹着眼泪。不断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迸发出的已分不清是人类还是野兽的声音。裙摆和长筒袜满是墓地的泥泞也全然不顾。不仅如此,平时存在于脸上的骄傲逐渐褪去。如此这般失态,不知肮脏为何物的A子天城还是初次见到,然而却毫无嫌恶感。没法向她搭话,只能这样默默看着……

老鹰无情的鸣叫声在上空回荡着。

“绝对,绝对要抓到那个犯人。拜托了,忧君,助我一臂之力吧。”

A子早已哭肿如今还淌着泪的双眼望向天城,眼眸中燃烧着怒火。

“到头来变成只剩A子孤身一人了。”

天城边一口一口往嘴中送咽着迟来的晚餐边回想着今天早上的光景。食欲全无。只是靠着长久下来养成的职业本能机械地动着筷子。毕竟充足的体力可是工作的保障。

“A子老师现在如何?还好么?”

“不怎么样”天城摇了摇头。“唯有这次她也撑不住了。连冷静下来听他人说话都做不到。我把她送回家后就拜托给佣人了。A子双亲数年前就去世了,来往比较多的亲戚似乎也只有珠代的母亲。但自从珠代去世后她身体也垮了,天天卧床休息着。幸好A子家的那位佣人是个大好人,也可以安心了。”

“真是糟糕。那老公这次有好好看着人家的眼睛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是看了吧。”

事实上已经记不清了,昂首誓要逮捕凶手的A子倒是印象深刻地残留在脑海中。但之后是否有好好回望,并做出回应就……记忆全归于朦胧的云霞深处了。云霞。雾霭。

“要帮到A子,只有把凶手逮捕归案这一种办法了。这比我去安慰什么来的有用的多。不说真幌KILLER,起码要逮住杀害珠代和见処少年的凶手……”

天城放下筷子,不由得用上了力气,握住了耿子纤细的双手。然而耿子委婉地挣脱开,诧异地看着天城。

“老公,你觉得这样就行了么。”耿子冷冷地说道。

这是责备还是失望?或是相类似的情绪,亦或只是假装出来的。

“不,并不是这样的。”

最早是A子想要依仗天城“潜在的名侦探”能力来解决案件。但是天城自己完全没有那种才能,只是一介普通的凡人,阴沉的无能之人。恨得牙痒痒,好悔恨。如果真像A子所言自己有那种能力那该有多好。但不可能。这就是天赋。天城如今能做的只有拜托耿子。

“可我也什么也不知道。而且老公你也有些误解了吧。以前的都只是我偶尔碰巧猜中而已,就只是这样。”

误解,偶尔,碰巧,猜中。耿子微薄的唇中只流泻出由高耸城墙围起的空洞谦虚之言。为什么?

“这么拜托你也不肯说么?并不是要问你有关真幌KILLER的事情。”

耿子毫无涟漪的白皙的脸庞下望着自己的丈夫。眯细起与细小的眉毛一致的眼眸。如水晶玉般硬质的澄清双眼中流转的只有天城的身姿。但从中无法读出耿子的内心所想。和平时别无二致。

“……就像之前说过好几次,我完全没有那种什么能力。倒是,‘狩帽男’对么,有关那个人的情报倒可以告诉你些。”

“狩帽男?”听到意外的名字,天城不由得反问道。

“嗯,那个人应该挺聪明的。总之他就是怪盗比彻姆。从秘密基地毫无线索留下的干净利落手法,以及为了盗取真幌兽使用的人体模型来看,肯定没有错。”

“对哦,钟表馆的秘密基地就是他为了偷盗真幌兽所准备的……那为什么珠代看到‘狩帽男’会吃惊呢。难道她知道从没人见过的比彻姆的长相?”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直接去问问怪盗先生如何?”

“这也太胡来了好不好。如果‘狩猎帽’就如你所说是怪盗比彻姆的话,那现在他应该不在真幌市了。肯定早就已经回到老窝隐藏起来了。那要怎么才能把他揪出来呢?说不定比起真幌KILLER,逮捕怪盗的难度要更大一点。”

“嘛,是有点难啦。但,讲不定这个那个下,他会主动找上门来和你们交涉。”

耿子坏笑着说道。

“例如杀害珠代君的凶手,真幌KILLER的真实身份都是怪盗比彻姆,然后把这消息公布媒体什么的。”

“原来如此。赌上怪盗绅士的尊严他也会跳出来澄清事实的吧。确实比彻姆曾经公开声明自己不会杀过人。但会这么容易上钩么。”

“应该行吧。会特意在犯案现场留下自制电话卡的自负之人,一定傲气十足。”

耿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失败了可就糟糕了啊。好歹对手是久负盛名的怪盗,可能会看穿这边的想法。如果不上钩,那么逃出包围网的真幌KILLER不就可以安安稳稳继续滥杀无辜了么。耿子有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呢。

“……可是大众媒体会相信警方的说辞么。珠代尸体被移动的消息可是早就泄露了出去。如果生硬地就这么把比彻姆的名字捅出去,被人一笑置之还好,说不定会被指责逃避责任,懈怠工作。”

“凶手在行凶后驾车回到原处的话,也会产生尸斑移动什么的。大家只是被这么单纯的诡计给蒙骗了而已,难道不是这样么?”

耿子说得一派轻松。听了她的话好像万物万事都能轻而易举照着自己的预想发展一样。冷静下来思考的话尽是诡辩歪理,漏洞百出。例如凶手在把尸体运回案发现场途中如果警方已经先一步到达那该如何是好。但应付应付媒体或许没问题,细节部分模糊下就行。可怪盗比彻姆真会上钩么。这就像用虾米钓鲷鱼一样。诶,不对啊,等下……

“虽然比彻姆也算是暗中活动持续十年之久的大怪盗,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但如果他无法找出罪犯怎么办?”

“人家可是名声在外的怪盗绅士。因为这种事情丢面子他肯定受不了的。以前建立起来的伟岸形象就灰飞烟灭了。这不就和因为痴汉行为被免职的精英官员一个档次了么。所以不用操心,他绝对会赌上自己的人生替你们解决这起案件的。”

“那如果到时比彻姆真把真幌KILLER逮住了怎么办?”

“那不是蛮好。到时再讲了。你也能从中得利,A子也会高兴的吧。”

A子真会高兴么?试着想象那时的表情,会是放声大笑?还是哭中带笑?或是冷笑?想象不能。

“了解了。我会试着去说服课长看看的。”

当然不能一五一十都告诉他,只要让他对真幌KILLER就是怪盗比彻姆这点深信不疑就好。

“那个叫月亭的课长?头脑顽固的一塌糊涂,可能这才是最麻烦的问题。”

“是啊。A子给他取了PACK的外号。”

“噗,因为是作家的缘故才起的出这么独特的外号吧。反而你忧君的绰号又那么直白。过一段时间让她给你取名叫绅士君好了。”

耿子轻轻地笑出声来。虽然不知道哪里好笑,天城也跟着笑了。自从真幌KILLER出现后弥漫在室内的紧张空气也稍许缓和些了。

“真幌KILLER为什么不断杀人,目的究竟何在呢?”

天城贴近耿子耳边问道。

“该做些什么才能阻止杀人案继续发生。还是只有被警察抓住那刻才会罢手。在这之前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么?不,在被捕之后他会不会吐露出真实目的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离开自己身边。天城的问题也变成了低语。天城停下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耿子,只见她已起身走向流理台。气氛又恢复如前。缓和什么的,根本就是错觉吧。

“我会这样一直不知道真幌KILLER的意图么?”

“没那回事。”耿子依旧背对着天城回答道。

“你变得优柔些大概就能理解了。A子不是说了么,小道具和烧耳朵是真幌KILLER想要传递某些信息。连读取人类传递的信息都做不到那可不行。”

“是说我不够优柔么?难道是指A子的事情?”

“A子的事也是一个理由。但不仅如此,你根本对谁都不曾优柔过。连这都没意识到的话那就真成问题了。”

“对阿耿也是如此么?”

天城轻声呢喃道。是没有听见么,耿子默不作声。

“呐,阿耿讨厌我么?”

“说什么呢。当然喜欢了。”

天城怎么也无法相信。咔嚓咔嚓擦拭着餐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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