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是璀璨的星海。

要不是江瑞枝突然闯入, 裴芷的手几乎就要失控落在他发顶。

柔软的,边缘又扎得手心痒痒的, 不再属于少年而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头发。

她很熟悉这种感觉。

得益于过去每次他做了让她高兴的事, 总是用这种眼神围着她打转, 鼻息埋于脖颈, 呢喃着问:“姐姐, 你要不要夸夸我。”

“嗯,夸你。”

她抬腕,像揉小动物似的揉搓着他一头短发,笑着配合:“你怎么这么棒。”

“我还有更棒的呢。”

他压着鼻息,面部立体棱角刮过她颈间白嫩肌肤, 研磨着腻歪。手不规矩地下滑, 提着她一用力盘上自己腰间。眉眼露出邪佞:“要不,试试?”

过去的记忆浩如烟海, 裴芷被江瑞枝冷呵一声拉回现实。

她简直着了魔, 竟想到那种事。

江瑞枝进来看到这一幕, 简直像见了野猪拱自家小白菜,恨铁不成钢地拽开两人距离:“干吗呢干吗呢,在办公室能不能收敛一点!你俩有什么私底下的悄悄话非得关起门来说。”

她指裴芷:“你,来了不和我说一声。我是不是你姐们。”

又指谢行:“还有你,就知道你花钱没安好心。男狐狸精么你, 我们家阿芷一回来你就勾三搭四,要脸吗!”

谢行知道江瑞枝对他偏见十足,但裴芷跟她关系好, 只能退开一步不冷不热回应:“不要。”

“……没见你这么厚脸皮的。”江瑞枝骂。

该和谢行聊的事都已经聊完,江瑞枝在裴芷眼里现在还是半个徐北党,她觉得有必要和江瑞枝理清楚其中利害。

朝她递了个眼神:“去你那儿,我跟你说点事。”

江瑞枝骂骂咧咧勾着她肩往门口推,小声抱怨:“算你有良心。”

临到门口,身后有人叫她一声。

裴芷还没应,就感觉到江瑞枝如野猫般龇牙咧嘴起来。她拍拍对方手背以示安抚,偏头看谢行:“怎么了?”

“唐嘉年——”

裴芷不等他说完就猜到后文:“没想辞退他。你让他放心吧。”

“好。”他在身后回应。

也不知道他这两年怎么过的,竟然学会了替别人筹谋。实属难得。

裴芷被江瑞枝生拖硬拽带回办公室,她就觉得好笑。

或许在她给对方兜完徐北的底后,又会是一阵地动山摇。

当然,接下来她和江瑞枝说的,都挑的是有凭有据的事儿。还在猜测没有定论的事只顺带说到点边边角角。

即便如此,江瑞枝果然还是如意料中一样炸了。

她惊愕,不可置信,陷入深深自我怀疑,而后失语。

沉默良久,才带着经典国骂自省:“我他妈是傻x吗!我竟然还站错邪教那么久?!不是,徐北怎么是这种人呢?我半点儿没看出来啊!”

裴芷在这件事上深有同感,与江瑞枝保持一致的点头频率:“别说你,要不是谢行给我看的那段视频。我到现在还觉得他就是特别老好人那种。”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江瑞枝陷入抓狂,“我现在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我以前做傻b的时候还他妈隔三差五给姓徐的免费提供你的行程。我是不是傻?我是不是真的傻?”

从“徐北”到“姓徐的”,江瑞枝对他的好感度瞬间降到和姓谢的一致。

江瑞枝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真爱粉回踩真主。拉着裴芷絮絮叨叨半天,一直在讲自己过去的二缺行径。

裴芷给她总结道:“所以以后别瞎当红娘了。你没这方面天赋。”

江瑞枝自己说完还不够过瘾,去群里把池颜@出来,针对徐北人面兽心的行为再一次进行团体批判。

好姐妹不一定要同甘但一定得共苦。等池颜再念完一遍,天都快擦黑了。

下班前,小吴来敲门。不找他们江主编,找的是裴芷。

裴芷挺讶异,问道:“有什么是你们江主编解决不了的非得找我?”

小吴只一个劲地朝她勾手指:“裴老师出来呀,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卡着门缝,露出半边身子,这副秦楼楚馆小妖精的样子太有趣。

裴芷半是嫌弃半是好笑地绕着他走:“行,你说。要看什么好东西。”

连江瑞枝都来了兴趣一齐跟出办公室大门。

往前台走的几步路工夫,小吴朝裴芷递眼色:“喏。就是那个快递小哥。我也是奇了怪了,下午帮您给快递公司打电话,人家说查无此快递。”

“没有?”裴芷疑惑。

“对啊,客服说查了记录。送到咱们dreamer来的快递从来就没有一个收件人是写裴芷的。那天我绝对没听错啊,他说的收件人就是裴老师。对,小谢总也在,我耳朵好使着呢。”

江瑞枝不知他们说什么,插嘴问:“怎么回事?”

“丢了一快递。”裴芷简单解释,想想不对又说:“是说有我的快递,但后来又没了。”

她看江瑞枝一头雾水,自己也有点乱:“三言两语说不清,反正人在这,问了就知道了。”

三人脚步声在木地板上错落有致。

快递小哥闻声望过来,一脸迷茫。

见裴芷站在正中央,就朝着她解释:“小姐,我没私吞你快递啊。你们这强行把我带过来,不是要我赔偿吧?”

裴芷看看小吴,小吴避开江瑞枝的目光尴尬一笑:“那什么,我下午出去买咖啡就那么凑巧见着他在金融大厦送快递,就把人带回来了。”

“金融大厦。”江瑞枝冷冷一哼。

离这儿隔了快小半个区。小吴摸鱼被逮一脸冤屈,只好向裴芷求情:“裴老师,好歹我帮您找回快递了。特别特别难得——”

裴芷心里也装着神秘快递的事儿,拍拍江瑞枝:“就当小吴出去采风得了。”

她偏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快递小哥:“我什么快递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您不知道就对了。”小哥有些委屈,“真没您的快递。那天我送货就碰上个人,给我加二百块钱,让我隔天把一盒子送到这来。”

“那盒子呢?”

“盒子我带走了呀。那人就说送到这,非得收货人亲自签收。要是人没在,就把盒子带回去还给他。我掂量着盒子挺轻的,里边不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还加二百块钱呢,我就给送了。”

裴芷追问:“说没说别的要求?”

他想了一会儿,点头:“有,给我看照片。说看到照片上的男的来了,再送。”

越听越有意思了。

江瑞枝和小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裴芷似笑非笑地对人家说:“还有什么再多说点,你这趟过来浪费的时间,我补你五百。”

五百块又给这位快递小哥充满了回忆的动力。

他拧着眉眼反复回想,又挤出一点:“那个老板也挺奇怪的。让我十点左右到就行,说照片上的人也差不多那点到。不过那天我活儿少,来早了。也还好我来得早,照片上的人比他说的来更早,我九点出头前脚刚到,他就来了。”

裴芷听完朝小吴微抬下颌:“把你们新入股的小谢总叫出来。”

小吴不懂,但依令行事,忙不迭去叫人。

远远听到脚步声逐渐拉近,裴芷示意快递小哥往里边看:“照片上是他吗?”

谢行长相出众,眉眼间皆是凌厉之态。他这样耀眼的长相,放人堆里一眼就能揪出来。

就算多日之前只见过一次,也能在须臾间对号入座。

快递小哥一个劲点头:“对对,是他。”

事态发展到这会儿,江瑞枝虽然还一知半解,但当裴芷给她眼神时,她下意识就翻开电视台公众号,找到徐北的个人照片递过去:“那让你送快递的是不是这个人?”

“对,是的是的。”

他间或还不忘给自己解释:“都是误会,你们要是都认识肯定一问就知道了,压根不是我私吞快递。”

裴芷随身翻找出五百块现金塞给他,“辛苦了。没让你赔快递。”

简单几个字,保持平心静气说出来已经费了极大努力。

心情谈不上烦躁,也没有被接二连三的事打击得麻木。如同溺水之人,非憋着那一口气。不能痛快喘不能痛快骂。

连续发生的这一切,像在混沌之中劈开新世界,让人看到前所未有的景象。

不用深想,他这么做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知道她要出国,故意寻机告诉谢行。本来时间卡得很完美,谢行知道的时候她早该上飞机走了。虽然短期就能回来,但她无声无息回又无声无息走,足够戳死谢行的忌讳。不闹一场矛盾是不可能的。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就算他都安排妥当了,也算不到谢行莫名其妙早去了一小时。算不到他不再是当年那样只顾着疯的小疯子,而是学会压着脾气与人和解。

更算不到特意找了不是这一片区的快递小哥,也能被半路摸鱼买咖啡的小吴凑巧逮回来。

冥冥之中的巧合只能是巧合,倘若哪个环节断了线,或许就如他所意,她和谢行之间的矛盾层层加深不可扭转。

然后持续着,往后继续互相猜忌着过下一个两年,再一个两年。

裴芷突然觉得虚软,在揭开那么多虚伪表皮之后,她在想,认识徐北快第四年了。不明白是他半路因为所谓的喜欢走了岔路,还是自始至终,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想法让人不寒而栗。

但眼下当务之急,她有一件特别迫切、迫切得几乎就要从唇边溢出来的事要做。

一刻也耽搁不了。

裴芷心里这么想着,伸手使劲儿拽过谢行的大衣袖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费着劲——她以为力气大得足以把人摔进楼道,但实际,对方稳稳当当驻足站立,背靠在防火门上,砰一声,连人带门阻隔一室奇异视线。

他微微低头,表情不似诧异,眼底的凌厉气势藏得干干净净被一片无害取代:“姐姐要对我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皮下阖,把眼尾极深的折痕拉得平缓不少。

慵懒的,又耐人寻味地问她。

她做不到像他那样当无事发生,情绪回转得也没那么快。

冷着脸又别扭道:“我这人公平的很。有些事情,怀疑错了就该给你道歉。”

“哦,就道歉啊。”

听起来他似乎觉得遗憾。

裴芷瞪他:“那不然呢。”

他像是随意一提,翘了下唇角:“道歉前面是不是得加个赔礼。”

裴芷在心里骂了一句小混蛋,“怎么赔?”

也没表现得太过分,谢行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已经快结痂的褐色伤口格外显眼。

他闷着声儿说:“你弄破的,你帮我涂药。”

“讨债鬼。”

她这次直接骂出了声。不过对方对被骂丝毫不在意,倒是对上药出奇强硬:“好不好,行不行。”

“好好好。”裴芷想对天翻白眼,勉强收着情绪,再加一句:“行行行。”

“你在叫我小名吗。”他厚着脸皮。

这次终于没忍住真翻出白眼:“我叫你个鬼。”

她提步想往回走,消防通道的门却被他堵个严严实实。即便瘦削许多,毕竟还是男人的身材,在消防通道并不敞亮的光线下,笼下一片阴翳,压迫性十足。

裴芷单手搭在门把上下压,听到门对面隐隐有凌乱的脚步声靠近。她探身出去的一瞬间,身后有人说话。

蔫儿吧唧的。

他说:“这个楼道,还可以用来接吻。”

这句话的出现似乎与前面试探性的“哦,就道歉啊”呈现出完美呼应。某人从被拽进楼道起,心里似乎一直滋生着某股微妙的情绪。

要是没提,裴芷几乎忘了,这个楼道确实适合接吻——并且,实践过。

起因很简单,源于男人的劣根性。

那时候头一次把谢行带来杂志社。江瑞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怎么样?和小朋友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他行不行啊,不会连接吻都不会吧?”

于是刚刚买完咖啡进来的“小朋友”听到后半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他年纪偏小,但在外人面前总冷着脸,尤其是抿唇不语的时候看起来格外不好惹。就那么轻飘飘一眼望过来,裴芷就看穿小朋友情绪不佳,暗自跟自己较着劲儿。

她莞尔,拉着人往外走,还时不时回头哄他。

身后拽着的力道反客为主,大步流星转到她前头,一闪身推开防火门迈进黢黑楼道。

裴芷遁入黑暗没适应过来,模模糊糊能看清他的影子。她捏着他的手心问:“怎么来这里?”

“接吻。”他言简意赅。

少年抵着她按在墙上,身形压过来如一座大山。鼻息燥热又急促吹在耳边。

像是要哄着她高兴,鼻梁高挺蹭过腮边,碾磨向上在眉眼处停留。少年特有的、干净又炽热的吻落于眼皮。

裴芷翘起唇角闭眼,心想少年的吻果然纯粹。

她微微仰头,任他予取予求。

带着凉意的手游离向上,虎口恰到好处卡着她的下颌迎着他向上扳起。流连在眉眼的温热倏地消失,转而往下停在唇边。

两处柔软碰撞在一起,犹如久旱逢甘霖。

他忽而一改纯粹的试探与讨好,变得来势汹汹。唇齿激烈地撞击,不知餍足般肆意又顽固进攻同一点。

凶不过野兽啃噬,但总带着那么点儿非要尝出骨血的味道。

裴芷被激烈又急促的吻弄得大脑发白,她渴求着空气往他胸腔推搡。手腕倏地被握住,向上越过头顶反扣在墙面上,整个身体被拉伸出刻意迎合的曲线。

他倒是得了便宜,边吻边含糊着声故意勾人:“姐姐,你说我行不行……”

一瞬间理智全失。

什么狗屁少年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好肥一章!再说我短小我要拿刀祭天了!

家里突然来人,还有一更可能明天白天更(如果今夜来不及的话)。我估摸着大概率来不及,我跪在这里求你们明天来看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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