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日内瓦

马丁的晚会变成了佐伊的舞台。佐伊明艳动人,灿若春华。佐伊成了明星。佐伊并没有选择成为众人的焦点,是这个角色选择了她。今晚,她之所以出众,是因为她与众不同。她不是买商,也不是卖商。她不是银行家,也不是北海油商,更不是富人。但是她很漂亮,很聪明,而且还是公众人物,很出名。只要她稍稍动一动笔头,就能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变成第二位马丁·兰德斯曼,不管这个人曾经犯下多少罪恶。

她多数时间在倾听,只在必要的时候说上几句话。即便她有什么想法,也没有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世界上仅有的一个把私人交往和工作严格区分开来的记者了。她和一名年轻的美国软件巨商调了调情,一位家财万贯的沙特王子对她动手动脚。接着,她在《金融日报》未来的老板维克托·奥勒夫本人面前发表了一些高见。一位不出名的米兰富商希望她能为他写一篇正面的报道,他愿意向佐伊敞开他生意帝国的大门,一位参与“慢食”运动的知名英国影星请求她多为可持续农业做一些宣传。在展示马丁在拯救世界濒危动物方面的慈善活动时,连穿卡其色衣服的那些姑娘都把一只欧亚猞猁幼崽让佐伊抱着,这一点让莫妮卡·兰德斯曼心里很不舒服。猞猁幼崽用鼻子轻轻地蹭了蹭佐伊的脸蛋,周围一百五十名男士齐声叹息,他们多希望自己也能有小猞猁的那种福气。

整个晚上,帅气的米哈伊尔·达尼洛夫一直陪伴在佐伊身边。虽然只能沐浴在佐伊耀眼的光芒之下,但他似乎很满足。他和很多人打了照面,递了很多张亮光闪闪的名片出去,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很多人以后约他们在伦敦吃饭。对于佐伊这种女人来说,他是一名完美的护花使者,他足够自信,虽然佐伊备受瞩目,但他没有因此觉得不舒服,愿意藏身在光环的阴影里。实际上,当众宾客鱼贯而入地走进舞厅,准备观看马丁的电影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位相貌出众的达尼洛夫先生已经不见了。

舞厅已经改成了剧场,五颜六色的折叠椅整齐地摆成一道彩虹。房间里到处都贴满了“同一个世界”基金会的会标,巨大的屏幕上也有一个。屏幕前方有一个演讲台,静候着马丁的到来。佐伊找了房间后面的一张椅子坐下,那位沙特王子随后也跟了过来。他把手搭在佐伊的腿上,不断地游说她,想让她写一篇有关沙特石油行业最新发展的文章。佐伊说她会考虑考虑,然后移开沙特王子的手。这时马丁走上讲台,激起台下一片掌声。

这种演讲,佐伊以前在达沃斯已经听过几次了,但即使再听一遍,它也仍然那么富有感染力。马丁一会儿是教授,一会儿是革命家。他劝告富商朋友们要把社会正义放在第一位,纯粹的经济利益放在第二位。他提到了牺牲和服务。他呼吁开放边界,解放心灵。他希望今后的世界能够建立起新的社会原则,这些社会原则将不再以物质占有为根基,而是建立在可持续和人格尊严的基础之上。如果佐伊不知道马丁的真面目,那么她很可能已经和房间里的其他三百个人一样,被他深深地打动了。演讲结束时,她也很可能大声喊叫,以表赞赏。但她没有,她只是礼貌地鼓了鼓掌,趁着灯光暗下来之前,飞快地扫了一眼房间。“同一个世界”的会标渐渐散开了,很快,一轮刺眼的橘红色太阳在干燥沙漠的地平线上缓缓垂落。迷人的大提琴独奏曲袅袅地响起。

“怎么了,瑞德小姐?”沙特王子问。

“我似乎和我的男伴走散了。”佐伊迅速恢复神色。

“那我很荣幸啊。”

佐伊微微一笑,说:“你这么喜欢看介绍化石燃料危害的电影?”

“哪个人不是?”沙特王子说。

干燥的沙漠淡出了视线,取而代之的是孟加拉国境内一个饱受洪水肆虐的沿海小村镇。佐伊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表,开始计时。九十分钟,加百列说过。九十分钟之后,如果米哈伊尔还不回来,你就直接坐车离开。但是这个计划有一个漏洞:除了马丁的豪车之外,佐伊没有车,而且司机还是中保公司的人。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大宝藏”行动队伍之所以知道厨房里有楼梯直接通往马丁的私人办公室,还是多亏了马丁自己。攻克了他的手机之后,他们得知,他每天早上在湖里划完一个小时的船,都走那条路从海拔374米的地方上升到海拔377米的地方。有时候,他会回到卧室和莫妮卡说上几句话,然后直接走到办公室门口,在电子锁上输入八位数的密码。这八位数很快将成为挡在米哈伊尔和马丁严防死守的秘密之间的一道屏障。

米哈伊尔遇到的第一项挑战,是如何不被发觉地从待客室进入厨房。由于身穿黑色制服的那些保镖全都把守在“宾客免入”的地方,所以这项挑战并不大。厨房门口没有人把守,众多服务生又来回穿梭在通往厨房的走廊里,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瘦高的金发男人拿着一个空银托盘走进厨房,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瘦高的金发男人把这个银托盘放在厨房柜台上,神态自然地走上房间后面的楼梯。

凭借着全球定位科技的神奇力量,米哈伊尔对这条路了如指掌。上完楼梯后,他向右转,沿着一条昏暗的走廊前进十米,然后向左转,前面有一扇双页门通往马丁办公室外面的一个小凹室。正如他所预料的,小凹室的门关上了,但没有锁住。

米哈伊尔拉开一扇门,溜进去,再迅速地关上门。凹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正好适合他完成潜入办公室的第一个步骤。他从后腰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紫外线手电筒,打开灯,用鬼魅般的蓝光照在电子锁上。紫外线灯照出了马丁在键盘上留下的肉眼看不见的指纹。五个数字键——2、4、6、8、9——和“开锁”键上留有指纹。

米哈伊尔迅速摘下键盘的外盒,里面的电子线路暴露了出来。他又从小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这个东西和iPod差不多大小,自带数字键盘和两根电线,电线顶端分别有一个鳄鱼夹。米哈伊尔打开设备,把夹子夹在马丁的键盘锁的电线上,然后按下这五个数字——2、4、6、8、9——和“开锁”键。设备里面的记忆芯片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试完了这个数字的所有排列组合形式,门锁立即弹开了。米哈伊尔把夹子摘下来,重新装上键盘外壳,然后走进马丁的办公室,轻轻地关上门。墙上挂着一个同样的键盘,米哈伊尔用紫外线灯照了照,然后按下“关门”键。门闩噔的一声锁上了。

办公室和凹室一样黑暗。但米哈伊尔不需要灯光,他知道马丁的电脑在前方两点钟方向,与他相距四米远的地方。马丁走之前把电脑关上了。米哈伊尔只需要把一个索尼U盘插入电脑的USB插口,开机时一直按住F8键就好了。只需简单敲上几个键,马丁硬盘里的内容便会以光速穿越虚拟空间。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剩余上传时间:1:14:32。”现在只有等了。他戴上迷你安全无线电耳机,两眼盯着屏幕。

“收到了吗?”米哈伊尔问。

“收到了。”加百列答道。

“别忘了我还在这里。”

“不会的。”

加百列掐断通话。米哈伊尔独自坐在黑暗中,看着马丁电脑屏幕上的计时器一点点地变动。

剩余上传时间:1:13:47……

那台接收爱尔玛公寓传来的硬盘资料的电脑位于伦敦行动中心那个被大家称为“鱼缸”的封闭玻璃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结果值得庆祝,除了沙姆龙。经验告诉他,现在不能庆祝。目前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他现在有一名手下锁在马丁的办公室里,另外七名守在日内瓦的一栋豪华酒店里,还有一辆奔驰轿车停在世界上安保措施最为严密的小区之一的加油站里。当然,还有一位著名的英国记者正和某沙特王子一起观看全球变暖的电影。哪个地方会出问题?沙姆龙想。打火机在他的手里翻来倒去。哪个地方可能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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