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代替她做这个决定,我要向伊洛问清她自己的意愿。只等第一个机会到来,亨里克中途肯定会停下来,下车去加油,吃饭,或是去上厕所。

当卡车终于停下,我小心翼翼地窥视帆布外边,映入眼帘的却是久闻大名的“ZwangsarbeitslagerPlaszo”,普拉佐劳力营。接着,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们穿过把守严密的大门,进入纳粹的劳力营。

跨过那道界线时,我们瞬间紧张起来了。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和亨里克都将难逃党卫军的拘捕。我已经不敢去想他们将怎样处置我和尼古拉,更不要说是伊洛了。

我伸手抓住了两个孩子,把他们拽到身边来,捂住了她们的嘴,在这危险关头,我对他们两个都不放心。这么做是再次提醒他们绝对不能出声,而他们也都没有抗拒。

从我们藏身之处,我听见车顶的帆布篷被人向后拽去,还有人用德语和波兰语大声发号着施令。我感到一阵绝望,我们缩成一团的身子随时都会暴露在党卫军冰冷的目光之下,而我无法克制地想起了好几个月前,那列火车翻倒后纳粹是如何用机枪扫射尸体和伤者的。我全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身边的两个孩子也一样。

突然,车厢的地面传来了震动,我随即发觉,是装满货物的货盘被抬上了车尾,向着我们推进来。我屏住了呼吸,意识到我们就要被货物给挤瘪了。当盖在我们上方的帆布开始被掀起来,我只有默默地祈祷。

我在目睹了那么多的罪行之后,几乎不再相信祈祷真的会奏效了。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回奇迹真的发生了,就在我们被挤向车厢的板壁,我险些开口尖叫暴露我们的存在时,那些货物竟停下不动了,只听见帆布篷又被拉过了车顶的保护杆,将我们遮住了。

当卡车重新发动时,我们总算喘了口气,钻出了帆布篷,回到半明半暗的车厢里。现在才能看清楚,刚才我们距离被挤死或者被发现究竟有多险。我们离厢壁那么近,几乎连坐起来的空间都没有。

卡车的噪音仍然限制了我们谈话,我们依偎在一块儿,三个吓坏了的孩子,渴望有人给些指引,但心里却明白我们的选择少之又少。在营地上行驶了不一会儿,车子又停了下来,发动机熄了火,我听见亨里克爬出驾驶室,叫喊着让什么人来给他的文件签名。我恰好能从帆布篷的缝隙里看见他正在和一名卫兵交谈,我知道,要开口只有趁现在了。

“伊洛,我的好朋友,我们的命运现在要看你的决定了。要是你希望的话,我们一离开这个营地就向亨里克坦白,这样你就能回到伊莎贝拉和沃伊切赫身边去了。他们会对你好的,伊洛。我向你保证,他们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你。”

她牵起我的手,说:“如果我回去了,那你们呢,安卡?你们要怎么办?”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会再想办法带着尼古拉到奥斯维辛去,我必须上那儿去的,伊洛,请你明白我。就我们现在所知,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我很确定,尼古拉和我必须去确认我们妈妈的下落。”

她的手指握紧了我的,“伊莎贝拉和沃伊切赫都是好人,安卡,但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也没法儿成为我的家人。”

她在微弱的光线里看着我,眼里闪烁着泪光,“现在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了,安卡。你和尼古拉就是我的全部。我只需要你们。不论你们去哪儿,我都要和你们在一起。”她探过身子,在我和尼古拉的额头上分别印下一个吻,说道:“我的姐姐,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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