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侦讯鲸井这个第一发现者的,是个长相狰狞,名叫肘折的警部。因为他长得实在太狰狞了,甚至让鲸井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解开门链——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的有这种长得活像是漫画人物的警察,还以为自己闯进了虚构故事的世界里——但这也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回到现实里来。

肘折警部以从他那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的绅士态度,向鲸井询问发现尸体的来龙去脉——还考量鲸井发现“朋友”尸体的心情,多所体恤。该说是人不可貌相,还是人不该心存偏见呢?这让鲸井甚至产生了罪恶感。

话说回来,都在做伪证了,会产生罪恶感也只是理所当然。

“受邀前往对方家,去了以后意外发现‘朋友’死在浴室里”——这是鲸井证词的主旨,此外他也没多说任何话。想要自圆其说反而会露出马脚。动脑是警方的工作,不是鲸井的工作。

想当然耳,警方并未当场问他不在场证明——目前这件事大概还被视为发生在浴室的死亡意外,在验尸报吿出来以前,也无从推定死亡时间。今天在露天咖啡座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大概要等到明后天才会产生效果。

届时如果还有机会见到今日子小姐,得要为中途离席的失礼行为道歉才行——鲸井心里想着这些有点失焦的事,离开了案发现场。

而该说真不愧是警察吗?警方的动作比他预想的快很多,肘折警部和两个部下隔天就找上鲸井的住处。也罢,“在浴室里吹头发不慎触电身亡”这种故事本来就有点牵强,马上怀疑是凶杀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要紧。不管故事再怎么牵强,只要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谁都无法判鲸井有罪。

“鲸井先生,不好意思,你和被害人宇奈木先生之间的关系,似乎称不上朋友——以前你们之间的友情或许好到他会把备份钥匙给你,但现在的关系听说非常恶劣。”

警方用了被害人这个词汇。宇奈木那家伙是被害人吗……总觉得听起来有点怪怪的,让鲸井忍不住想要摇头。

“因为宇奈木先生的关系,害你被逐出游泳界,你似乎见人就抱怨这件事对吧……还听说你和宇奈木先生这阵子几乎处于绝交状态。尽管如此,你昨天还去拜访宇奈木先生吗?”

鲸井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警方只要稍微向宇奈木身边的人打听一下,就能轻易地掌握到这个事实——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随便说宇奈木的坏话。只可惜鲸井并没有预知能力。

“我说了,是对方找我去的……我想彼此都是大人了,也该忘记过去的仇恨,若能重修旧好也不坏。”

“听说你欠宇奈木先生钱是真的吗?”

插进来说这句话的,不是肘折警部,而是他身后的部下。瞧他那血气方刚的表情,他似乎已经认定鲸井就是凶手——这人该不会是宇奈木那家伙的粉丝吧。

他不记得自己向宇奈木借过钱,也许在交情还不错的时候,曾向他借过一些生活费也说不定——可是警方居然会问起这个,感觉有点搞错方向。

“查过他的房间之后,发现有大笔现金不见了。鲸井先生,虽然你说自己在运动中心担任教练,但其实是代班的非正职,几乎没有排班——你是否正在为钱烦恼呢?”

没想到会被说得像是无业游民一样,不过,既然对方将满腹狐疑表现得这么露骨,他也乐得继续照剧本演下去。

“我不晓得。难不成你们是在怀疑我吗?”

“抱歉。是我管教不周。”

肘折令人意外地低头道歉——面目如此狰狞的警部向他道歉,反而使他乱了方寸。如果射折是故意为之,那还真是不容小觑。

“我们只是想消除所有的疑惑罢了。所以是否能请鲸井先生说明一下,昨天下午三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呢?”

“这是在确认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吗?”

鲸井噗哧一笑,这么答道。演技轻佻地就差没把“还真是跟在刑警片里看到的一样呢”说出口——但“那个场景”不过只是日常中的一个镜头,马上想起来也不太自然。应该要先假装回想一下才是。

“如你所说,我的工作不太稳定。嗯,我的确是想给宇奈木买点伴手礼,所以提早出门,在外面晃来晃去……”

“伴手礼?”

“啊,不过我最后什么也没买。虽说是久别叙旧,我也不想让他以为我故意讨好他……”

“你一个人去买东西吗?”管教不周的部下问道。

“嗯,所以没有人能为我做不在场证明……”鲸井说到这里,装出一副猛然想起似的模样。“啊,可是,对了,这么说来……三点左右对吧?宇奈木那家伙是在这个时间遇害的吗?”

“还不确定是否为他杀。别问那么多,请你回答问题就好。”

肘折警部制止探出身子威吓的部下,继续以充满绅士风度的态度问道。

“你刚才说‘这么说来’……请问是什么意思呢?”

“我叫住一位女士。大概是三点左右吧……我们聊了一阵子。”

“女士?是吗。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初次见面的人……”

还去把妹喔——另一个部下不屑地说。到底是干警察这一行,价值观有够死板板。对于被形容成把妹这种下流行为,鲸井也很不以为然。

“我们只是一起喝咖啡而已,时间也只有一个小时左右。分开的时候也没向她要电话,应该无法成为不在场证明吧……”

“不,请钜细靡遗地吿诉我店名和那位女士的特征。我想应该可以向她求证。”

那当然。不行的话就麻烦了。毕竟把求证的工作交给警方,可是这个完美不在场证明的关键。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那家店的名字了,也忘了有没有拿收据……”

“那你记得地点吗?”

“记得。毕竟是昨天的事,不可能马上忘记——”

鲸井以不至于太刻意的态度,支支吾吾地从最靠近的车站开始说明店的位置。肘折警部的部下立刻用手机的地图应用程式轻而易举地找到那家露天咖啡座的地点,看来倒也不是完全管教不周的样子。

“嗯。那么,那位女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呃……年纪大概跟我差不多,但是满头白发——”

“什么!?”

那一瞬间,始终保持绅士态度对待鲸井这个“嫌犯”的肘折警部突然错愕地大喊一声。鲸井对他突来的这一吼大惑不解,但又不晓得是什么刺激到他,只好继续说下去。

“是个满、满头白发,气质落落大方,很冷静,戴眼镜的时髦女性……边看推理小说,边喝着黑咖啡。名字、名字是……”

“今日子小姐。”被抢先一步说出来了。

鲸井大吃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无视于鲸井的惊讶,肘折警部——还有他那两个部下,全都双手抱头,一脸苦闷。

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他们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认识“今日子小姐”,再不然也认识像是今日子小姐的女性。既然如此,求证起来就省事多了。原本是件可喜的事,但又看他们个个抱头,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还是因为鲸井身为头号嫌犯的不在场证明想必能成立,所以为此悲叹不已呢?鲸井这么想,但是肘折警部好不容易再度开口时,他所说的话却与鲸井的预期正好相反。

“鲸井先生,你和那个人喝咖啡是昨天的事吧?那么,虽然很值得同情,但是你的不在场证明是无法成立的。”

“啥?”

“因为那个今日子小姐——掟上今日子小姐是忘却侦探。”

忘却——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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