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从现场收集到的物证分析,林栗推断严晓冬死于他人放火,放火的是一架化学自动定时点火器。而12年前的爆炸很可能是一次毒杀后的毁尸灭迹。

“这个工程师死了吗?”

“当时没有。爆炸后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没有人看到他的身影。”

“他的家人没找他吗?”

“没有。他的家人说他到外面打工去了。”

“打工?爆炸离现在有12年了,难道这12年他一直在外面打工,从来没回家吗?”

“有人推测爆炸多半与他有关,他害怕公安人员抓他坐牢,所以不敢回家。不过,2年前他回来了。但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他就是和沈梅抢方向盘的那个人,发生车祸后变成植物人,听说前段时间死了。”

“你说的是徐晓宝。”林栗记得许雅玲提到过这名字,于是继续问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离我们峡谷庄不远的向阳村。”

看来有必要了解这个人的背景。林栗心想。

“你要去向阳村吗?”看着林栗沉默不语的样子,严晓春问道。

“是的,不管有没有收获,我觉得有必要去。”

“我和你一起去。那儿的小路比较多,容易走错,我对那儿的地理环境熟,可以为你带路。”

林栗表示同意。

“林法医,你觉得徐晓宝有什么疑点吗?”

“如果事情真如严村长所说,徐晓宝一定有问题。我想听听他的家人对此有什么说法。”

“对了,你前面说到骷髅头可能是从峡谷庄一带的地方移过去的,真的是这样吗?”

“至少开始的位置不在山洞内。”

“为什么?”

“那只表面被烧焦的骷髅头除了看起来存在烧焦的灰泥,还有种难以解释的香草气味存在,但洞内几乎是石头,没什么泥土。因此,我认为这具骷髅头是从其他地方转移到那儿的。”

“气味能说明什么呢?”

“这种气味的主要成分为香草醛,一种让香草散发出特殊香味的化合物,通常在尸体腐烂的过程中产生,不可能在被烧死的人身上出现,所以,这种奇特的现象显得很奇怪。”

“也就是说,转移到山洞内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一个假象?”

“目前的证据太少,无法说明这一切。我得继续搜集更多的证据。”林栗问道,“你明天带我去向阳村会不会耽误你要办的事情?”

“我来墉湖镇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听我弟弟生前的一些事。”严晓春坦诚地说道。

“你想调查是谁谋害你弟弟的吗?”

“嗯。”

“这事可能有些复杂。”

“复杂?什么意思?”

“怎么和你说呢?看事情如何发展吧。”林栗慢慢说道,“古树青他们将墉湖镇这次的放火事件立案了,他们想查出背后的凶手是谁,但初步调查的结果是和我一样对此案感到困惑。”

“是吗?主要问题出在哪里?”

“线索太少。纵火事件发生在半夜,无任何目击证人。如果是他杀,我们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你弟弟打开门,亲自将这个凶手引进室内。他们之间不但是认识的好朋友,而且对彼此的情况非常熟悉。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导致了你弟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惨遭毒手。”

“可是我弟弟并不喜欢交朋友。”

“令古树青头疼的问题就在这里。他几乎访问遍了周围好几个村,包括墉湖镇,但都没有发现有任何人曾与他有过密切的来往。就是发生失火的那晚,也找不出有什么人到过你弟弟的住房里。更重要的是,那间房子恰好位于墉湖镇上的人去乌山煤矿上下班的路边,房间里有什么动静,过路人一眼就可以瞧见,可那天晚上居然没有人发觉那房子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失火的前天晚上不是有人看到我弟弟在住房里出现过吗?”

“是的,他们调查到的也是这个说法,可奇怪的是,第二天,有人看到你弟弟从那房间里出来,却再也没进去过。”

“这么说来,火灾那晚他悄悄潜回到住房里的吗?”

林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出事前7天,他和煤老板结算了工资,然后到城里买了保险,之后,墉湖镇的人就见不着他的踪影了。”

“难道说我弟弟真的想以死骗保吗?可是你分析的结论不是这样的。”严晓春说道。

“从所有的迹象来看,他的确有自杀骗保的动机。可是,事情的结果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栗想了一会儿,问:“你弟弟只读过初中吗?”

“是的。”

“他有没有自学什么课程,比如化学类的知识?”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因为我在现场发现一个奇怪的‘u’形管装置,它是由锌做的,更不可思议的是,我还找到一个由铁皮制作的槽形装置。”林栗把画好的铁皮装置图拿出来递给严晓春,“你看,就是这种装置。”

“这种铁皮装置也许他可以做,可是你说的‘u’形锌管就太不可思议了,我弟弟到哪去找原材料锌呢?这肯定不是我弟弟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

“刚才你说我弟弟自学过什么化学知识,是什么意思?”

“根据现有的分析表明,在起火点房间纵火的凶手不是某一个人,有可能是一个化学定时自动点火装置。”

“化学定时自动点火装置?”

“我从‘u’形锌管内壁的洗涤液中分析出了醋酸根离子,从铁皮槽内残留物中分析出硫酸根离子,同时也检测到醋酸根离子,在连接铁皮槽的长铁皮条的表面痕迹物中分析出了磷元素。”

“你能说得更清楚点吗?”

“简单地说,‘u’形锌管内装着醋酸溶液。配制适宜的醋酸浓度可以控制和锌反应的速度。”林栗指着图中的“u”形锌管底端较薄的缺口说道,“你看到了吗?这个朝下的部位是锌管中最薄的一层。当醋酸不断和锌反应时,锌不断被反应生成溶于水的醋酸锌。当反应达到一定的时间段时,这个最薄弱的部位就会被击穿,这时,管中的溶液就会纷纷流到管底下方。”

“可是,如何做到定时呢?”

“这个很容易。醋酸是弱酸,反应时醋酸分子不断水解而释放氢离子,氢离子会不断溶解锌。所以,只要控制醋酸的浓度,就可以控制氢离子浓度,也就可以控制醋酸溶解锌片的反应速度。底部的锌片厚度被击穿的时间肯定是经过预先实验计算出来的,就是说,大概多大浓度的醋酸能在多长时间内击穿多厚的锌片。”

“然后呢?”

“‘u’形锌管挂在墙壁上某个地方,其下方正对着长条铁皮连接的小铁皮槽,小铁皮槽内放着浓硫酸。流下来的醋酸溶液遇到浓硫酸会产生大量的热,而长条铁皮上放着白磷,这样,白磷就会自燃。自燃产生的火焰会点着房间大铁桶内的汽油,于是引发了一场可怕的火灾。”

“白磷暴露在空气中室温下就可以自燃,需要硫酸溶于水放热来引发吗?”

“白磷开始不会反应,因为它上面覆着隔绝空气的油膜保护层。硫酸放热时,首先会把上面的油膜挥发掉,这样白磷就接触到了空气中的氧气。”

“可是,这么一个显眼的装置,难道我弟弟会看不到吗?”

“是的。我推测你弟弟很可能在看到这个装置之前已经遇害。”

“这样说来,我弟弟是在放火前一天被人害了?”

“有可能。”

“难怪你问我弟弟是否自学过化学知识。”

“这需要懂得一定化学知识的人才能设计出这样的装置。”

林栗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说:“总之,这件案子很复杂,我们先到向阳村调查骷髅头吧,你弟弟的事暂时放一放。”

在墉湖镇两人住了一晚。第二天,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两人才到达向阳村。

他们要打听的徐晓宝在村子里没有什么好名声,几乎没有人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徐晓宝家里有一个失明母亲,以及左腿一拐一拐走路的父亲,都是上了60岁年纪的人。13年前,徐晓宝年纪正值18岁,在滨海一中毕业参加高考,中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已经拿到了手,但最后却因在市里当财政局长的父亲被人检举侵吞公款被抓去坐牢,母亲急得患了重病,妹妹在读高中,徐晓宝于是选择了放弃读大学。回乡后的徐晓宝凭着自学的一技之长当上私人煤窑工程师。爆炸后,徐晓宝消失了一段时间。2年前,沈梅来墉湖镇暗地里调查12年前的爆炸案,返回时,他正在沈梅的小车上。车祸发生后徐晓宝因受伤被送到医院,最后成了植物人,1年后,徐晓宝死在医院病床上。

此外,徐晓宝有个妹妹叫徐丽珠,读到大学毕业后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帮助她出国,再也没有回来。徐晓宝的双亲主要靠徐丽珠寄来的钱生活。

打听的结果让林栗和严晓春很失望,徐晓宝在外面所做的事,家里人一问三不知。家里人有近10年没有见着他,到医院见着他时,他已失去意识。

林栗掏出手机给古树青打了电话,询问当年爆炸后公安局是否知道徐晓宝的去向。

通过电话,古树青告诉他们,如果没有人报案,公安局一般不会调查一个人的去向。徐晓宝在严泽实的矿井里上班时搬炸药进矿井,是按照刘洪天的吩咐做的,刘洪天被警方传讯时承认了这点。警方没有发现徐晓宝有犯罪的证据和动机。至于爆炸后徐晓宝失踪,开始大家都以为徐晓宝是被炸死在坑道内的爆炸中心点了,尸体被炸得粉碎。后来他神秘地出现在沈梅的小车上,大家才知道他当时没有死。所以,爆炸后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沈梅的车上,随着徐晓宝成为植物人及死去,这一切都成了无法解开的谜。

尽管当年爆炸的谜没有解开,不过,引出徐晓宝失踪后又突然出现的线索,使得林栗兴奋起来,这对解开沈梅发生车祸之谜又向前迈了一步。

当他们回到墉湖镇时,严开顺正在路口等着他们。

“晓春,我家闺女说有次看到你弟弟和一个年轻的外地女子接触过。”严开顺说道。

“外地的女子?”

“是的,很有气质,带着照相机,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林栗插进来问道。

“这事有2年了。”

“那一定是沈梅。”林栗说道,“她是《滨海日报》的记者,经常到下面采访新闻事件。”

“后来呢?”严晓春问道。

“她也不知道。”严开顺说道,“不过,不久便听说那位女子出车祸了。”

果然是沈梅。林栗想,从严开顺提供的消息来看,沈梅接近严晓冬无非是想了解那次爆炸的经过。除了严晓冬之外,沈梅到底还采访了哪些人呢?沈梅的出事会不会与跟严晓冬见面有关呢?如果有关的话,则意味着严晓冬很可能知道那次爆炸的全部或部分真相。难道严晓冬后来发生的不幸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从沈梅发生车祸后所有的采访资料丢失,不难看出有人对沈梅采访的内容感到恐惧。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恐惧呢?

“还有一次,我女儿说她曾看到一位漂亮的姐姐进过峡谷庄。”严开顺又说道。

“一位漂亮的姐姐?”林栗一愣。

“听说是《老百姓》杂志的作者。”

“哦,那是许雅玲。”林栗说道,“这又是多久的事?”

“好像……好像那时严晓冬还没死,住在峡谷庄。”

“难道说,许雅玲是去找我弟弟?”严晓春说道。

“有可能。”林栗说道,“许雅玲似乎在暗地里调查沈梅的死,如果她得知沈梅死前找过严晓冬,她一定会设法去找严晓冬。”

“可是,她没有和我提起这事。”

“这种事她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即使有人问到此事,她也会矢口否认,更不会承认与严晓冬发生过接触,除非你亲眼见到。”

“为什么?”

“有她的原因吧。”林栗含糊地回答。

待严开顺走后,严晓春问林栗道:“林法医,你觉得严村长提供的这个信息有意义吗?既然沈梅到墉湖镇,要采访当年爆炸一案,见我弟弟是理所当然的事。”

“嗯……”林栗想了一会儿,说道,“的确如此。不过,自从发生那次爆炸之后,你弟弟几乎将自己关在峡谷庄,不与任何人接触,突然之间有人看到他与沈梅接触,自然会让人感到意外。既然他肯与沈梅见面,说明其中必有缘故。巧合的是,2年前,沈梅发生车祸身亡,而你弟弟……”

“我明白了,弟弟如果真的为别人所害,可能不是仇杀那么简单。”严晓春问道,“可是,到底会是谁要杀害我弟弟呢?”

“我只能从现场现有的情况进行初步推测,你弟弟与凶手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关系,至于事实究竟怎样有待新的证据出现。”

“你认为凶手和我弟弟有什么样的关系?”

“两人可能是朋友。”

“我弟弟没有朋友。”

“你弟弟系生前在起火点房间被凶手所害,经点火燃烧或高温失去人体大量水分后,再移到睡房上的床板继续燃烧,给局外人造成一种自焚的假象。在野外作案将你弟弟杀死然后再移尸室内这种可能性不大,所以只能假定凶手是在室内杀害你弟弟的。从房屋结构来看,凶手偷偷潜入房间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既然能够半夜进入房间作案,说明凶手和你弟弟一定熟悉,两人关系非常密切,且对你弟弟的活动情况掌握得非常清楚,并得知你弟弟生前在保险公司投保,所以才能用自焚骗保的假象来逃脱他的谋害罪。”林栗说道,“凶手会是谁呢?有三种可能。第一,你弟弟当年向沈梅提供对凶手有威胁的材料,从而导致凶手想杀他灭口。第二,你父亲生前开矿,发生的爆炸事件引起某个死难者家属的怨恨,表面上慑于你父亲在村中的极高威望不敢公开向你弟弟索赔,背地里却向你弟弟索要赔偿金,因索赔不成而进行报复。当然,还有第三种情况,为了生活中某种小事,凶手怀恨在心。不过,第三种情况发生的概率非常小,因为这样的作案是做了精心准备的,并不是一时气在头上发生的。至于第二种情况,这种推测非常勉强。毕竟事情已经过了12年,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你爸爸这件事,已定性为意外,不存在有凶手故意谋害的说法。至于第一种情况……”

“会成立吗?”严晓春问道。

“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凶手作案动机的。”

“就是说,凶手很可能与12年前的爆炸有关?”

“嗯。”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制作那么复杂的化学定时自动点火装置呢?”

“为了证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

“公安部门会不会查呢?”

林栗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会查。不过,事情也许不是查这么简单。”

“林法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栗沉默了一会儿,面对严晓春信任而渴求的目光,林栗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12年前的爆炸案,或许有可能不是一次偶然事故。我推测你弟弟觉察到了什么,并暗地里查到某些线索,这有可能导致他后来付出生命的代价。”

“什么?”严晓春大吃了一惊,“你是说,那场爆炸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吗?”

“没错。”

“可是,这怎么会呢?”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事实如何,得靠证据说话。”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在爆炸地点采集到一种大头金蝇的蛹壳,经分析,蛹壳中含有一种剧毒元素砷。这说明,从矿道中被炸出的人体组织中可能含砷。”

“你是说,他们在爆炸前有可能中了毒?”

“没错。”

“我不明白,蝇壳中的砷化物能说明这个问题吗?”

“大头金蝇是一种尸食性昆虫,它专吃死者的人体组织。在法医学中,这一类昆虫在尸体上的生命活动、产卵、幼虫发育以及世代交替等相关信息,是死亡时间推断的重要依据。我们在做毒害动物研究实验时发现,这种昆虫具有抵抗浓度高的重金属毒物的能力。”

“具有强大的抗毒能力?”

“这主要因为这种昆虫体内含有丰富的金属硫蛋白,金属硫蛋白具有解毒功能,能结合进入体内的有毒元素而转化成无毒生物大分子,从而降低游离重金属的毒性。用立即死亡的动物组织喂食这种昆虫时,这种昆虫仍然能完成整个生命周期。稍有差别的是,用含有较高浓度毒物的尸体喂食这种昆虫时会导致这种昆虫发育的个体体积比较小。”

“我明白了,被炸出来的尸块被这种昆虫吃过后,人体中的毒物有部分转移到了这种昆虫的体内?”

“嗯,是这个道理。”林栗解释道,“现场尸体上的痕量创口或血液常为苍蝇产卵部位,蝇卵在尸体上经过1天左右即孵化为幼虫,幼虫成熟后变蛹,蛹壳在尸体周围的土壤中可保存几百年。在尸体已高度腐烂甚至化为白骨后,蛹壳的这一特性便具有重要的法医学意义。由于苍蝇幼虫以尸体软组织为食,当体内存在药物或毒物时,同样可被苍蝇幼虫摄入其体内。因此,苍蝇幼虫以及蛹壳都可作为毒物分析检材以供提取。”

“这么说来,我爸爸他们在被炸之前遭到了毒害?”

“是的,很有可能,从现场分析能说明一些问题。”林栗说道,“从法医学角度来看,如果人体处于炸点位置或距离炸点很近(无中间隔离物)的位置,人体组织可由爆炸物的直接作用而致伤,严重者机体组织可被炸得粉碎,可检见肌腱被扭曲拉长,组织严重碎离,肌肉、骨骼及内部器官的粉碎,头颈及肢体的离断等。有时可残存部分头或躯干,内部器官则被粉碎并向各方飞掷,可达数十米甚至上百米远,能收集到的不过是一些头皮、皮肤、部分脊椎骨、盆骨、部分四肢和肌肉块而已,有的甚至仅存皮囊状皮肤。根据我搜集到的新闻资料来看,除了你母亲和你父亲,当时几乎没找到较完整的死者尸体。这意味着,其他三个人几乎都处在爆炸中心的位置上被炸,这情况令人匪夷所思,难道他们当时没有工作,坐在炸药包上休息吗?因为只要远离炸点中心,就能找到比较完整的尸体。你想想看,如果事先将这些人谋害后,将尸体放在炸药包上点火爆炸,会是什么情景呢?”

“我明白了,这不失为一条死后毁尸灭迹的最佳计策。”

“杀人后用爆炸手段毁尸,以达到掩盖罪行的目的。”

“这样说来,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毒杀事件吗?”

“是的。”

“可是,谁会这么残忍地杀害这么多人?”

“现在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可以肯定,要还原爆炸案的真实过程,需要找到新的证据进行支持和印证。我得说服古树青让公安局采信我的新证据,重新对这个爆炸事件进行立案侦查。”

“可是,我父亲为什么能保持完整的尸体?”

“很可能你父亲的毒性比较轻,并没有立即死亡,并且在炸药爆炸之前恢复了意识,这使得他挣扎着往外面爬了一段距离。”

和严晓春分手后,林栗坐车回到柚木,打了电话约许雅玲在柚木公园里一个石桌边约会。为了怕别人捷足先登,林栗不得不向公园打了一个电话,表示愿意花几十元预订一个座位。为了这种事情,白白花掉几十元,这让林栗闷闷不乐。

林栗从一家花店门口买了一束玫瑰花,在到公园门口时,发现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坐在路上哭,于是他走到小女孩面前问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黄丽倩。”

“小妹妹,为什么坐在这里哭?”

“我想买一朵玫瑰花送给大哥哥,可是我的钱被小偷扒光了。”

“送给大哥哥?”林栗心里一怔,这么小的小孩居然懂得向异性送玫瑰花,不会遇到什么骗子了吧?林栗于是蹲下身子亲切地问道:“你知道玫瑰花代表什么意思吗?”

“知道,代表爱情。”黄丽倩抽泣地回答道。

“你爱他吗?”

“是的,我很爱他。”黄丽倩含着泪花点了点头,同时望着他手中鲜红鲜红的玫瑰花。

林栗没再说什么,她那满脸的泪水,满脸的真诚,让他有点感动,于是,林栗拉着黄丽倩站起来,将自己手中的玫瑰花放在她手上。

可是黄丽倩却站着没有动。

“赶快拿去送给你大哥哥啊。”

“大哥哥离这很远,我没有钱坐车去那儿。”

“我送你。”林栗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离约会还有半个小时,便说道。

“你真的要送我吗?”

“当然啊!”其实,林栗很好奇的是,到底什么样的大哥哥居然会令一个小女孩送玫瑰花给他。

“可是,大哥哥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黄丽倩的眼一闪一闪的。

既然已经答应,林栗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于是,林栗在街上拦了一辆的士,两个人坐上后,出租车司机问林栗道:“去哪里?”

黄丽倩指着前面说道:“一直朝前走,到了十字路口再向左拐……”

“到底去什么地方?”司机不耐烦地说道。

“我不知道叫什么地方。”黄丽倩说道。

“不知道什么地方拦什么车?”司机生气地说道。

“没关系,司机,不管车子走多远,出租费我来出就好。”林栗说着,转过头问黄丽倩道,“你知道去那儿的路线吗?”

黄丽倩点了点头。

“不如这样吧,你坐在前面为司机指点路线吧。”

黄丽倩坐到前边的副驾驶位置上,司机这才开着车子上路了。

没想到车子走出市区大马路之后,出了郊区,随着蜿蜒山路前行,来到的竟然是一座荒山上的一块小墓地。黄丽倩把花束放在其中一座坟墓旁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坟墓是新的,周围没长出多少野草,没有任何碑文,上面的土似乎有人翻过,重新植了一些新的草和花。

林栗大惊,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黄丽倩并不理会林栗的问话,虔诚地跪到地上之后,把手中的玫瑰花插在坟头上。

“大哥哥,我爱你。”黄丽倩抹着眼泪,“以后赚着钱了,我会经常来看你,你在这里不会寂寞的。”

然后,黄丽倩站起来向林栗讲述了一个故事。

“2年前,我去纵树坡砍柴,砍下来的木柴可以卖给村办陶瓷厂,赚取买作业本和教辅资料的费用以及零花钱。没想到那天突然遇到下雨天,走路时不小心脚下一滑,我从一个山坡上摔了下来,是一个大哥哥把我背回了家。大哥哥也不知为什么,当时负了伤,脸上、手上、腿上都流着血,而且坚持不要我们为他叫医生。大哥哥对我们很好,给了妈妈很多钱,让妈妈到医院治好了肺结核。妈妈说,大哥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肯告诉我们。”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一次车祸把他变成植物人,后来他死了,我们把他埋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11月。”

“哪个地方发生的车祸?”

“纵树坡上的一棵大茶树边。”

黄丽倩说的“大哥哥”不就是在车上和沈梅抢夺方向盘的那个徐晓宝吗?他和沈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遇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发生车祸前三天。”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爱我姐姐。”

“你姐姐?”

黄丽倩点着头,哭了起来,“有人说他是坏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林栗忽然想到,徐晓宝是12年前爆炸案中的嫌疑犯,曾经失踪10年时间。

“他来见你姐姐吗?”

“是的,但没见着,我姐姐在他来之前就去城里找工了。”

“是吗?”

“我姐姐,我妈妈说,她从小就被妈妈抱给了峡谷庄一户人家,直到最近才相认。”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朱樱梅。”

林栗心里大吃一惊,不过他表面上仍然装作很镇静的样子,“朱樱梅不是朝阳庄守林员的女儿吗?”

“是的,但我妈妈说,她是我姐姐。”

“哦。”林栗继续问道,“后来见着你姐姐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姐姐住的地方连我和我妈妈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去城里找墉湖镇的红玫瑰去了,因为她是墉湖镇最有本事的女人。”黄丽倩说道,“大哥哥有一条纯银的项链要送给姐姐。”

“红玫瑰就是那个叫林晓婷的女人吗?”

“是的,大家都这么叫她。”

“银项链是你送去的吗?”林栗问道。

“是的。他要我亲手送给姐姐。我问他为什么不亲自去送。他说,他是有罪的人,不能去见她。他说姐姐是他一生当中最爱的女人,只要送给她了,不管她喜欢不喜欢,都算了却一个心愿了。可是,我姐姐住在城里,我找不到她,我就把银项链交给了她的朋友红玫

瑰。没想到我姐姐后来就出事了。”

“那条银项链有什么特别吗?”

“下面有个X形吊坠。”

那不正是朱樱梅尸体上留下的形状吗?林栗意识到,如果黄丽倩说的是真的,就意味着林晓婷在说谎。林晓婷给他看的银项链,不是徐晓宝送给她的,而是黄丽倩交到她手上的。那么,她为什么说是徐晓宝送给她的,并说徐晓宝爱她呢?正要继续追问下去时,林栗忽然意识到与许雅玲约定的时间已超过半个小时了,便连忙打车回到柚木市区,将黄丽倩送到原来那个地方,自己小跑着进了柚木春桃公园。

柚木春桃公园的“情侣角”是专为情侣们谈情说爱设计的地方,里面设有休闲区、游泳区及娱乐区等,周围种植一人高的树木与其他东西作为隔离墙。草地每隔一段距离会有双人座石椅、石桌,周围盛开各式各样的花,芳香溢人。这里建成后,很受年轻人的青睐,每天傍晚或是节假日及休息天白天,这里满是成双成对的男女。

林栗进去时,许雅玲正坐在休闲区的石椅上歪着头看书,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戴着白色的太阳帽和棕色的太阳镜,悠然自得地晃动着双腿。听到林栗的脚步声,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好像根本没听到似的,陶醉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对不起,许雅玲小姐,我来迟了。”林栗走过去说道。

许雅玲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他,双眼停在他空空如也的两只手上,默然不语。

“我的花……啊不,本来我买了花……”林栗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也罢,我不过试试你罢了,没想到你为了拿到沈梅的东西愿意放弃自己的自尊。可是,如果你不查清沈梅的死因,你拿到她的遗物又有什么用呢?”

“要把这些事的真相调查出来,要承担着一定的风险,这可能是沈老师最大的顾虑。不过,不管前面有多大的困难,我愿意去试。”

许雅玲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其实,你把玫瑰花送小女孩的情景我都看到了,你不但工作细心,心地也善良。”

“你过奖了,我做的事很普通,是应当做的。”

“很多人连普通的事也做不好。如果生活中每一个人尽职尽责,心地善良,我们的社会会少很多罪恶和贪婪。那么你将看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微笑,有着阳光般的灿烂,不会用心算计别人,踩着别人往上爬。可是,世上真正能超脱于尘俗的人有多少呢?”

“很多人之所以不能超脱,多数是由于自身环境造成。别指望饭都吃不饱的人与你交谈高尚的情操。”许雅玲谈话的口气使林栗想起《老百姓》杂志上看到的那个笔名,“《老百姓》杂志上那个署名沈梅的作者一定是你了。”

“没错。”

“哦?”

“沈梅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记者,至今柚木市的许多老百姓一提起她就神采飞扬。我曾经发誓,一定要当个像她那样为老百姓说话的作者。可是,当你拿起笔杆子时,你会发现,为老百姓说话真的很难。这正是我极为敬佩沈姐姐的地方。”

自从知道沈梅的死有可能不是意外,林栗的心情便显得特别沉重。

“沈梅的东西昵?”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许雅玲从身上拿出一张只剩下一半的残图。

“只有一半吗?”

“是的,我找到的只有半张图。”

“你不是说有个微型的笔记本吗?”

“图夹在本子里,笔记本里面没有什么内容,只有几个符号。”许雅玲说着,从提包内拿出一个蓝皮微型笔记本递给林栗。

林栗翻了翻,里面的确没什么,只是在原来放残图的地方写着五个大写字母符号:“agasx。”

残存的画面可以看到一样松树的顶。至于松树下半部分图纸,不知是被毁了,还是被其他人拿走,看不到了。所以,单从这半张图,很难看出什么。

“怎么样?有重要价值吗?”许雅玲见林栗看了半天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目前不清楚,不过,若真的是从沈梅身上掉下来的物品,说明非同小可,因为她身上不可能放一张没有意义的残图。发生那次车祸本来存有很多疑点,但随着徐晓宝的死去,沈梅的死因也就成了谜。”林栗问道,“你和林晓婷是朋友,你知道她最近买了什么首饰品吗?”

“怎么啦?”

“我怀疑死在她房间的那个死者身上的黑色印迹与死者所配戴的首饰品有关。”

“什么首饰品?”

“银质类的。”

“不清楚。不过,我没有看到过她戴这种东西。”

“是吗?”

“也许你找机会亲自和林晓婷谈一谈会好些,毕竟有很多问题我无法替她回答你。”

“我和她谈过,也看到她有一条银质项链,她说是徐晓宝送的。”

“徐晓宝?”许雅玲脸上一片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要不是因为案子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这事没有人知道,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事。你要知道,在公安局档案里,徐晓宝是个嫌疑犯。”

“那么,她的银项链怎么会到朱樱梅身上了呢?”

“我可以肯定她给我看的银项链和朱樱梅尸体上的不是同一条。”

“为什么?”

“她给我看的项链比较新,而朱樱梅尸体上的银项链虽然不见了,但是如果还在的话,上面一定会有黑色物质,即便人为将表面的黑色物质去掉,表面也会留下痕迹。可她给我看的那条项链却和商店橱窗内摆着的全新样品没有多大差别。”

“或许林晓婷买了一条替代品呢?”

“你的意思是林晓婷原来的项链有可能真正到了朱樱梅身上了?”

“我是胡乱猜的。”

“不,你说的情况并不是不可能,只是……”林栗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只是这样的话,还真不好解释,银项链是怎样到了朱樱梅身上的?并且,像这样一条表示爱情的银项链,林晓婷不可能赠送给朱樱梅。还有,朱樱梅死的时候,林晓婷完全不在现场。再说,也找不到她故意将银项链放在朱樱梅尸体上的动机。”

“你知道的,沈梅去墉湖镇之前见过朱樱梅,也见过刘洪天,朱樱梅死之前见过刘洪天一面,而林晓婷和刘洪天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嗯……这一切真的不可思议。”林栗回想起进林晓婷的房间,当时还为房间的豪华装修感到吃惊,于是问道,“那套房子到底是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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