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栗陪许雅玲到了五命坑,收集到大头金蝇的蛹壳。在回滨海的路上,许雅玲的小车掉入池塘。严晓冬的姐姐严晓春在寻找消失的许雅玲时,陪伴她的男朋友刘伟在山洞发现一颗黑白骷髅头。

林栗从垃圾堆站起来时,身子疲惫得几乎直不起来。长时间保持蹲姿让他的双腿麻木。当他的腿部恢复知觉后,他才记起古树青曾说过,有位漂亮的年轻女人约他今晚7点在一家酒店见面。他看了看手机,时间已到8点了,不禁发出一声苦笑。不管古树青说的是真是假,他一定会准时赴约。

这时,一辆小车从远处驶来,车灯射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小车很快驶到他身边停下来。从摇下的车窗内,探出一张十分秀气的脸。在车灯的反射光下,那头刚刚修剪的头发非常显眼,虽然看上去不是很漂亮,但却很有型。

许雅玲?林栗心里一怔。

“林法医,你咋还没走?”

“我……第一次以法医的身份勘察现场,因为经验不足,担心会漏掉什么物证,到时无法说明火灾真相,所以,在墉湖镇多待点时间,想寻找是否还有被忽略的可疑物件。”

“嘻嘻,是你自己信心不足吧。”

“也可以这么说。我原来读法医研究生时,到火灾现场实习过,但大多是在导师指导下完成,独立分析的能力还不完全具备。而且,实习的那几次火因不复杂,取证后基本上可以得出结论。但这次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很难一时查准起火的原因。”

“你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许雅玲笑了起来。

林栗不好意思地脸红道:“古树青说有位美女,约定今晚在柚木的香格拉酒店见我,我差不多忘了……”

“你后悔了吗?”

“是的。”林栗挠了挠头,“我本来不帅,平时不怎么喜欢与女性交往,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唉!结果却让我失掉了。”

“哈哈哈——”许雅玲靠在车窗上大笑起来,“没必要这么沮丧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不能这样说。即使我不想去,或者去不成,都应当告诉对方才对,怎能让人家在那儿等呢?”

“你可以向她解释。”

“即使人家勉强相信,可我的形象在人家心目中也大大地打了折扣。”

“只要你有足够的诚意,相信对方会原谅你。”

“算了吧,古树青所说的大美女也许言过其实,要真的是美女,咋会看上我这号人?”

“何以见得?”

林栗放下手上的垃圾,在旁边的水沟洗净手,然后用纸巾擦拭掉水分,接着将手在鼻子下闻了闻,觉得没有气味了才走过来说道:“本人其貌不扬,这是你肉眼可以看得到的。还有,我的工作又脏又累,长期与血腥类的物质打交道,在世间最丑陋的地方搜寻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和我交往,美女不被吓跑才怪呢。”

“哈哈哈。”许雅玲被林栗的话逗得笑弯了腰,“你搞法医鉴定也这样先入为主地想当然吗?”

“那不一样。女人是感性动物,工作是理性过程,两者扯不到一块。和女人打交道凭着感觉就行,但在工作中,我们得拨开迷惑的现象,依靠无可辩驳的证据,最大程度还原事情发生过程中的真相。分析问题时,稍有半点主观成分,就有可能使鉴定工作走入岐途,导致前功尽弃。”

“说来说去,还是你的自卑心在作怪。”许雅玲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帮你把那个美女找来,如何?”

“你认识她?”

“先别管我认不认识,我问你愿不愿意?”

“什么条件?”

“嘻嘻,陪我上乌山岭。”

“什么地方?”

“五命坑。”

“墉湖镇有五命坑这个地方吗?”林栗虽然出生成长于柚木,但离墉湖镇算不上远,墉湖稍有名气的地理名他大体都知道,但是许雅玲说出的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到。

“你不知道并不足为奇。五命坑的前身是一个没有任何名字的小煤窑,后来井下发生爆炸,把地面炸塌下来,形成一个大坑。因为炸死了五个人,为了记住这个地方,附近的村民叫它五命坑。”

“你说的是12年前那次爆炸呀?”

“是的,你答应吗?”

“没问题。”

“那我们走小路过去。我不想招摇过市,弄得墉湖镇人人都知道我们去了五命坑。”

两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沿着墉湖镇后面乌山南侧的一条崎岖难行的小路爬行到了五命坑。在那儿,许雅玲拍了几张照片。

“爆炸发生后,时间虽然过去了12年,但爆炸带给人们的心理创伤却不会消失。”许雅玲说道,“在这儿,你可以想象当年爆炸时血肉横飞的惨景。死者的家属纷纷赶来,可令人痛心的是,随后的报道中,对此次爆炸的死亡数字只字不提。”

林栗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许雅玲心里在想什么。

林栗俯视着被炸出来的这个很深的洞,感到爆炸威力不同一般。从坑洞的形状来看,爆炸点仿佛有一个巨大的中心。

“开始大家以为是一次意外的瓦斯事故,后来经过公安人员查明,才知道是矿井底下储藏的烈性炸药引起的爆炸。”许雅玲解释道。

林栗蹲下身子,仔细搜寻着当年可能从洞底下被炸出来的东西,然后取了样,一一包好,封在一个个小塑料袋内。地面上的搜索完成后,林栗在附近找到一根粗木棍,再扒开松散的泥土翻找着。大约10分钟后,在一处石片下,随着木棍的扒拉,一只大头金蝇的蛹壳跳了出来,随后,在另一处不远的地方,林栗找到第二只大头金蝇的蛹壳。大头金蝇是一种食尸性的蝇类昆虫,从它的身上往往能找到尸体上的某些信息。林栗如获至宝地将蛹壳捡在手中,小心弄掉上面的泥土,再放在自己随身带来的样品瓶中。

“你在干什么?”许雅玲问道。

“职业性的习惯。”林栗眉头紧锁,站起来问道,“严晓春父母当年是在这儿丧生的吗?”

“嗯,小煤窑是严晓春的父亲开的。这条矿脉的煤炭资源非常丰富。”许雅玲指着对面山上的建筑物说道,“发生爆炸后,刘洪天在对面山上挖了一个新井口,大约第三个月开始大量产煤。新井口的巷道就直通这地底下的煤层。”

“严晓冬也是那次爆炸受伤的吗?”

“是的,快挖到煤层时,他父亲的矿出事了。当时,严晓春的母亲带着严晓冬来到井口边,一阵巨响,这位伟大的母亲将严晓冬压在身下,结果被飞来的岩石活活砸死。严晓冬也多处受伤,虽然经抢救活了下来,但脸部留下好几道恐怖的疤痕。由于受到严重刺激,严晓冬心里遭到极大创伤,性格变得愈加孤僻,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了。”

“他跟什么人都不接触吗?”林栗又想起朱樱梅临死前和严晓冬的最后一次通话,如果朱樱梅真的和严晓冬通过话,说明严晓冬并非许雅玲所说的那样,完全与外人隔绝。

“周围的人都这么说。”许雅玲说道,“他一个人住在与世隔绝的峡谷庄,孤独寂寞,没有朋友来往,没有人和他说话。在那样一个落后闭塞的地方,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我想不出他每天靠什么来打发多余的时间。要是我独自一人待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会发疯。”

“如果他对某种事有兴趣,又能坚持的话,躲在这种地方生活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的精神受了刺激,或许这样的世界恰恰对他恢复常人的生活更有利。”

“不幸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弟弟也死了。可以想象,严晓春现在的心情是何等的悲伤。”

回到墉湖镇,林栗问道:“我陪你去了五命坑,你什么时候兑现你的诺言呢?”

“已经兑现了。”

“什么?”林栗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难道你是古树青所说的美女?”

许雅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和我见面是因为……”

“我在《老百姓》杂志社工作的时候,听同事说了沈梅姐姐的事,觉得她的死有点异常。来墉湖镇之前,我见过你们司法鉴定中心的沈老师,在和她的谈话当中,偶然得知司法鉴定中心要派人到墉湖镇调查致使严晓冬死亡的火灾。”

“你想查清沈梅的死因?”

“作为一个专栏作者,调查的范围极为有限,在破解沈梅死因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很小。”

“所以,你要与我认识,希望我能帮助你?”林栗有点失望,差点被古树青这小子捉弄了。

“沈梅不是你老师的女儿吗?如果沈梅的死不是出于意外,你能置之不理吗?”

“可是,沈老师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此事。”

“沈梅是我心目中最敬佩的记者,有着极为强烈的正义感。这样优秀的记者,不明不白地发生车祸,作为有良心的法医,你能袖手旁观吗?”

“查案子需要一定的程序和手续,并且要能得到公安部门的许可,并不是想查就可以查的。”

“你怕了吗?”

“除此之外,你是不是还想要我把12年前的爆炸案也查清楚?”

“我有这样说吗?”

“那么,约定在香格拉酒店与一个素未谋面的法医见面,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要认识我吗?”

“我承认,我的确是冲着沈梅的案子来结识你。虽然沈老师从未向你提起过沈梅的事,但是她心里从未忘记沈梅是如何死的。她不告诉你,也许有她的苦衷。但是,你作为她的弟子,尽力了解这件事的真相,总没错吧?”

“没错。”林栗小声地回应了一句。对于许雅玲的指责,他理屈词穷了。他问道:“那么,你是为了这两件事来墉湖镇的吧?”

“是的。我怀疑12年前的爆炸案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案子。你要知道,从那以后,刘洪天顺利接收了严晓春父亲的煤矿,摇身一变,成为当地方圆几百里的大富豪。”

林栗没有回答。用证据说话已经成了他的思维定式,而他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一丝有关刘洪天与12年前的爆炸有联系的证据。

“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很遗憾,严晓冬在这次火灾中丧生了,而严晓春拒绝了我的采访请求。”

“你想采访她什么呢?”

“我听说,保险公司怀疑严晓冬通过自焚骗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造成他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原因是什么呢?我喜欢事情有前因后果的交代。”

“于是,你想向严晓春调查她弟弟的事?”

“嗯。”

“你发现什么了吗?”

“有人相信严晓冬通过自焚一方面为姐姐骗保,另一方面想阻止她姐姐和刘伟来往。因为他早就厌世了,似乎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我认为,严晓冬并不是这种人。”

“为什么?”

“墉湖镇的居民们对严晓春一家人有着众口一致的好评。她父母的品行一向端正,从不喜欢占别人小便宜。严晓冬从小就被夸为很懂事的孩子,正义感非常强烈,对错善恶非常分明。骗保是一种恶劣的行为,与他的家风不符,也与他的为人处事风格不相称。他姐姐交了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他有必要为了让姐姐得到一笔钱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吗?就算他不喜欢这个未来的姐夫,他完全可以继续躲在峡谷庄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必要以这种激烈的方式去阻止姐姐和男朋友来往。更何况,他根本无法知道他死后,他姐姐能否真的断绝与男朋友的关系。这种没有把握的极端方式,我想,只要他有正常人的思维和智慧,就不应该会做,除非他真的丧失了理智,心理扭曲到了极点。”

“那么,你认为是他杀吗?”

“对。”

也许许雅玲说得对。不过,林栗并没有就此发表他的观点。

是不是骗保得看证据,主观上的推测不能算数。林栗见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不幸的是,他到达墉湖车站时,班车刚刚离开,时间上又晚了2分钟。林栗沮丧极了,正当他打算再住一晚时,身后传来车子驶过来的响声。他回转头来,一辆红色小车陡地在他面前停下,要不是他反应快,立刻稳住身子,说不定会撞上这辆小车。

他抬起头,刚想骂人,恰在此时,他看到了车窗内那张熟悉的脸,妩媚而又精致。

“上车吧。”许雅玲从驾驶室的车窗内探出头。

“去哪?”

“你不是要回城吗?”许雅玲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你……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先送你回去,你看起来很着急。”

“其实没什么。”

“哦?”

“我赶回去也是为了抓紧时间把现场的物证分析

好,争取早点把火因确定。不过若一时赶不回去也没办法。”

“你是因为我耽搁了时间,既然你这样说,我更有义务送你一程,上来吧。”许雅玲说着走出驾驶室,亲自为他打开后座车门。

林栗只好钻进车厢。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在女人面前,尤其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怕失态。

许雅玲跟着进了驾驶室,点燃一根烟后,将烟盒递给林栗,“林法医,要不要来一根?”

“不,我不能吸烟。”

“哈哈,谁这样命令你,你不能吸烟?”

“我自己。除此之外,我还不能喝酒。”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我要保持嗅觉和味觉时时处于最佳状态,一旦发生案子,到了现场,我的鼻子和其他感官就会给我做出最初的分析判断。”

“真不愧为法医,连自己的感官也充分发挥了功能作用。看来,法医真是与众不同。”

“作为法医,首要的是迅速对现场做出最快的反应。有些物证具有时效性,错过了最佳时间,或许关键的证据就会就此消失。而把一些并不重要的证物取了回去,将会导致错误的结论。”

“原来你患了职业病啊。”

林栗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对待爱情也这样认真吗?”

“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你从来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女孩子吗?”

“要说没有,那肯定是自欺欺人。”林栗费力地斟酌着词语,“不过,爱情毕竟是两相情愿的事,我中意人家,也得人家对我顺眼才行,谁教我父母生了个其貌不扬的儿子呢?”

“外貌很重要吗?”

“很多女孩子谈起爱情时也会像你这种口气说话,房子重要吗?金钱重要吗?长相重要吗?她们会众口一词地告诉你,重要的是两人相爱。可是,你有见过哪个女孩子找男朋友不考虑这些条件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试着去真正了解一个女孩子。的确,在没有相互了解的基础上,这些条件是考虑的要素。可是,如果她认为你真的值得她托付一生,这些条件算得了什么呢?”

正说着,前面一辆载着煤矿设备的重型汽车呼啦呼啦地从上面冲下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眼看就要撞上,许雅玲迅速避让,不料,右边的车轮悬空,车辆失去重心,向着右边翻去……

严晓春回到宾馆后,精疲力竭地一头倒在床上,许久许久都不想动。许是太劳累的缘故,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待她醒来,天色已经黑了。床头边摆放着许多她喜欢吃的水果、巧克力,以及充饥的方便面。无疑,这些是刘伟买来的。

室外不时有噔噔噔穿高跟鞋走路的脚步声。严晓春慵懒地坐起身,钻进卫生间的洗浴室,拧开水龙头,在水里加进沐浴露,仰面躺在堆满泡沫的浴池,闭上双眼,双手在头上拼命地揉搓,仿佛要搓掉身上的晦气。温暖的水流溅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流淌。她一边抚摸着洁白柔嫩的皮肤,一边将头发往上一扬,飞出去的水滴顿时在周围的水面击起无数朵细小的水花。

精神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如一只小鸟,从峡谷庄的上空飞起,飞过光秃秃的山坡,沿着黑色的河流,以及夹杂着硫黄的水沟,沉重地在阳光下扇动翅膀。然而不久,无边无际的黑暗向她袭来,她失去前进的方向,啪地从空中跌下来。

“你怎么啦?”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严晓春一惊,抬起头,发现刘伟站在浴室的门边盯着她。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严晓春脸一红,慌忙将赤裸的上身埋进浴池的泡沫之中。

“你不用躲,我进来时根本没想到你在浴室。”

“你……你来做什么?”严晓春仍然不愿意将身子从水中露出来。

刘伟指指手里提着的保温瓶,温柔地说道:“我怕你没胃口,特地叫外面一家饭店的厨师煮了玉米粥给你。”

严晓春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微微张开。她很想说声“谢谢”,可不知为什么,此时这两字很难从她口中吐出。

在刘伟的眼中,严晓春一眨一眨的眼睛,像是两只梦幻般的蝴蝶,在暗淡的灯影下翩跹着;她那刚刚沐浴过的脸庞,则如沾水后的莲花,光彩照人,娇艳无比。

刘伟在浴室门口消失,随后传来保温瓶放在桌上的声音。

“这是什么?”房间里传来刘伟惊恐的声音。

严晓春知道他一定看到了那对特殊的银耳环和项链。每只耳环吊着一个白色的骷髅头,项链则由五颗人头骷髅串联组成。

严晓春爬出浴缸,穿好衣服,走出浴室,从刘伟手里接过耳环和项链。

“这是我在峡谷庄清理弟弟的遗物时发现的。”

“你弟弟?”刘伟显然感到不可思议,“他做这样的耳环和项链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告诉我,不过,我推测是纪念12年前的那起爆炸事件。项链上的骷髅数代表那次失去的五条人命。而耳环,”严晓春翻开耳环骷髅的背面,指着上面刻着的数字说,“可能代表我爸爸和妈妈。你看,一个刻着‘土’字,另一个刻着‘水’,从出生的年份看,我爸爸1967年生,属水,我妈妈1968年生,属土。当时,有算命先生说,我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属相不符,两命相克,可我爸爸妈妈不相信这种说法。结果,最后真的应了算命先生的预测。我猜想,弟弟打造这样的耳环,可能是以此来纪念爸爸妈妈。”

“别的纪念品不行吗?非要弄一对这样的东西。”刘伟心里不舒服地说道。

“弟弟有他的想法。”

“你一定要留着它吗?”

“是的。”严晓春固执地说道,“弟弟的一切东西,我都要好好地保存下来。”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刘伟轻轻地在严晓春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按照你的意思,我已经叫人厚葬了你弟弟。明天我们可以起程回滨海了。在路过柚木时,我爸爸要见你,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见我?”

“是的,我把我要和你结婚的消息告诉他了。”

“可以前从来没有听到你提起过你爸爸。”

“他不太赞同我找个一般家庭的女子做女朋友。所以,我和你谈恋爱的事没有告诉他。”

“可是,为什么不早告诉他而要选择现在呢?毕竟他是你爸爸。”

“现在不同了,因为我决定要和你结婚。”

“听到这个消息,你爸爸是什么态度?”

“目前不清楚,只说了要见你一面。”

刘伟走了之后,严晓春难以成眠。当初怀着向往纯洁美好爱情的心情接纳了刘伟,却没想到因此伤害了弟弟的感情。弟弟在矿上干活,要不运煤,要不靠装车卸车挣钱,干的全是卖命的体力活。她不忍心看着弟弟受苦,更担心弟弟在井下的安危,而想要弟弟有个好的环境,好的工作,这点只有刘伟能帮忙。可是,弟弟到底为什么不喜欢刘伟呢?

正在想着问题时,走廓里传来两个女服务员低声谈话的声音。

“你知道203号房间住的是谁吗?”

“是峡谷庄严泽实的女儿。听说她读书可厉害了,是个才女,在墉湖镇很有名气。”

“可是刚才那个进去的年轻人是谁你不知道吧?”

“是她的男朋友吧?”

“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不知道。是谁?”

“乌山煤业有限公司的刘董事长。”

“嗬!刘洪天的儿子,难怪开着小车过来的。看他的衣服普普通通,倒看不出他家很有钱。”

“你以为别人像你,挣了点钱就赶快买套名牌衣服啊?人家可不稀罕。”

“你干吗扯到我身上?对了,这事有点不太对呀。”

“什么不太对?”

“严泽实死了以后,他的矿不就是刘洪天接手了吗?严晓冬一听到‘刘洪天’三个字,就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而且,刘洪天每年请矿工吃饭时,他从不参加。可是,严晓春居然和刘洪天的儿子谈恋爱,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看上刘家的财产了吧。”

“哼,为了个人幸福,居然忘记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你可别乱说,是谁害死严泽实的,公安局也没查出来。”

听到这些,严晓春终于明白弟弟不喜欢刘伟的真正原因了,原来刘伟是刘洪天的儿子。

第二天,当刘伟叫醒她的时候,她仍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头脑一片混沌。

早餐的时候,严晓春只吃了一小碗稀饭就再也吃不下了。弟弟的事令她难以下咽,像有什么梗塞着她的食道。

“你多吃点吧,身体要紧。”刘伟关切地说道。

“不啦。”严晓春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叫刘洪天?”

刘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是。”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曾有过了解我家人的想法吗?你从来没有过。”

“可是,你父亲是柚木的首富,我家是墉湖有名的贫困户。在墉湖镇,大家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吗?认为我想傍大款。”严晓春痛苦地说道,“更重要的是,你父亲和我父亲以前是煤矿合伙人,煤矿被炸后,我家家破人亡,你父亲却摇身一变成为当地的富豪;我父亲死于自己挖的矿井,你父亲却发迹于我父亲所挖的矿井。我居然毫不知情地和你在墉湖镇招摇过市,你叫他们怎么想?”

“晓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从谈恋爱到今天,完全是出于我对你的一片深情。我是爱你的,我们之间相爱,与我父亲,与墉湖镇的人有何相干?”

“可是,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你父亲的身份和地位?是怕我知道后会远离你吗?”

“不是。”刘伟迟疑地回答。

“那是什么原因呢?”

“嗯……我……我……”

“为了你,我可是失去了亲爱的弟弟。”严晓春控制不住又流出眼泪,“他一定知道了你的身份。”

“对不起。”刘伟跪在严晓春的面前,诚恳地说道,“晓春,如果能挽回你弟弟的生命,我愿意为你做出一切的让步。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不喜欢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痛恨有钱人。”

“我也不了解我的弟弟。”严晓春一脸痛苦的表情,“自从父母出事以后,他整个人变了,不与人交谈,整天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我写信,他不回;打电话,他不说话;就算见了面,也聊不了几句话。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是不是你们姐弟之间有什么芥蒂呢?”

“不会的。这一切的变化一定是我和你交往让他产生了想法。”严晓春痛苦地说道。

“对不起。”刘伟垂下头。

严晓春起身扶起刘伟,“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弟弟的事对我打击太大。你先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重新思考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

“我答应你。你的确需要时间来冲淡内心的痛苦,以及考虑如何面对未来和现实。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和决定,我始终会等着你。”刘伟诚恳地说道,“不过,我答应了父亲,让你和他见面,我想,你不会让他失望吧?”

“嗯。”

吃完早餐,两人上车,刘伟发动车子,车子开始往柚木市方向驶去。

车子到了纵树坡时,掉入池塘里的一辆红色小车立刻引起了严晓春的注意。那沉在水下的小车外观形状很像许雅玲的车。

“糟了,准是许雅玲出事了。赶快停车。”严晓春叫道。

两人立即下了车。可是,他们在出事地点附近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人影。20分钟后,柚木市的警察来了,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查。他们主要通过泥土留下的脚印和不断喊话的办法进行寻找。他们发现地面上留下的血迹,血迹一直延伸到山顶上一个悬崖的断壁处。在那儿,警察发现了一只女式皮鞋,经严晓春确认,是许雅玲的鞋子。

大家推测林栗和许雅玲两人可能在一起。在悬崖边,两人的脚印都消失了。

悬崖高度垂直15米左右,一旦从悬崖上掉下去是很难生存的。据这次负责执行任务的警察说,20分钟前,他们接到林栗的手机报警,说是在纵树坡发生车祸,车子掉入池塘,希望警方能派人救援他们。悬崖边没有其他人的脚印,警察推测,两人可能坠下悬崖了。但是,车子出事后他们为什么会跑到悬崖上却令人费解。

山上白天的气温大约10℃,加上降雨不久,天气十分寒冷。由于不知他们受伤程度如何,大家无法估计两人目前的处境是否危险

一部分警察到山下搜查,一无所获,可能认为继续搜查毫无意义,警察们于是纷纷撤离纵树坡。

见状,严晓春说道:“我们找找吧,说不定能找到他们。”

于是,两人沿着一串凌乱的足迹开始搜寻起来。然而,除了所有的新鲜脚印表明许雅玲和林栗没有离开过纵树坡,他们再也没有发现什么。

“他们一定还在这座山上。”严晓春说道。

刘伟从车上取下望远镜,朝着山下的峭壁张望,仍是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刘伟说道,他快失去信心了。

“我记起来了。”严晓春叫道,“小时候我弟弟随猎人来这儿打野猪,不小心摔下山崖时曾发现一个隐藏的山洞。难道说,他们进了山洞?”

刘伟分析道:“你弟弟知道有山洞,可许雅玲和林栗不一定知道,他们都是生活在城市的人,对山里地形又不熟悉。”

“说不定他们掉下山崖时无意之间发现了呢。你看,悬崖峭壁上不是长着小树枝和野草吗?还有,那儿有个隐蔽的地方长着几根粗壮的藤条。”

顺着严晓春的手势,刘伟果然看到悬崖边有个高耸的岩石下缠绕着几根粗藤条,大约有两只并排的大拇指那么粗,刘伟用力地拽了拽,藤条非常结实。刘伟于是牵着严晓春的手慢慢地往下滑。到了半山腰,他们发现藤条枝叶后面有一块大石头,拨开石头附近的藤条枝叶,露出一个隐藏的山洞口。如果不是严晓春的提醒,刘伟根本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山洞洞口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伏身进去。因为石头挡住视线,无论站在山顶上还是站在山脚下都无法看出这儿隐藏着一个洞口。洞外的地面狭小光滑,稍不小心就会跌下悬崖,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钻进山洞。虽然山洞的光线不算很暗,但初到山洞里,两人一时很难适应。大约过了10分钟,这种不适的感觉才渐渐消失。他们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里面走去,不时扭头四处观看着山洞周围的环境。

走了大概10米远,刘伟的左脚被地面突出的石头绊倒,为防止严晓春和他一起摔倒,在倒地的一刹那,刘伟松开了拉着严晓春的手。

当刘伟挣扎着爬起身时,手上碰到一块坚硬冰冷但比石头轻许多的东西。

是什么呢?凭质感不太像洞内的天然物质,刘伟于是将地面上的东西拾起来,借着洞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凑近一看,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晕了过去。天哪,竟是一颗白色的骷髅头!像捡着一块刚从高温炉火里出来的炭火,刘伟迅速将手中的骷髅头甩出洞外。

听到响声,严晓春不由得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里面有……有死人。”刘伟头上冒着冷汗说道,忙拉住严晓春的手,“快,快,我们快出去。”

“哪儿有死人?”严晓春不解地问道。

“是……是死人的骨头。”刘伟说话时牙齿打着颤,身子止不住地战栗,仿佛一脚踏进了地狱一般。

“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活人怕什么死人。”严晓春见过两次恐怖的场面,一次是父母死亡的情景,血肉模糊的母亲,已经不成形了;再一次是弟弟被烧焦的情景。所以,死人骨头在她眼内算不上很恐怖的东西。

“咱们走吧,这个地方太恐怖了,说不准里面藏着什么怪物呢。”

“可是,许雅玲和林栗没找着呢。万一他们负了伤在里面,我们这样出去,就有可能丧失救他们的机会。我们再坚持找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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