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见姐拿着一杯乌龙茶回座,不待我坦承“我其实是驱魔师”,她已抢先开口:“二郎,你是驱魔师?”

我仿佛在施展大绝招时突然绊倒,只能支支吾吾回道:“呃,对……”

“嗯,这工作确实和心理谘询师有点像。”

边见姐的反应比预期平淡,我益发慌乱。

“很难让人相信,对吧?”我试着对她暗示,但似乎没什么效果。“电影里的卡拉斯神父,也是个心理谘询师。”

“不过,你不是神父,甚至不是天主教信徒吧?”

“嗯,我就像无照医生,只是按意大利人的做法有样学样。”

“意大利有驱魔师的专门学校?二郎,你不是为了学画画才去意大利?”

“不,我在那里认识一位从事驱魔工作的神父。”我愁眉苦脸地回答。

我爸是神父,专门帮人驱魔,你有没有兴趣?蓦地,脑海浮现当年罗伦佐兴高采烈地提出邀约的模样。

“可是,日本人会被恶魔附身吗?恶魔不是只存在于基督教世界?”

“没错,附在日本人身上的应该是狐仙之类吧。不过,说穿了,狐仙跟恶魔其实没什么不同。”

对日本人而言,狐仙比恶魔容易理解。

“是吗?”

“狐仙和恶魔都是附在人的身上做坏事。当一个人出现难以解释的言行举止时,我们会说他‘着了魔’,意味着他已遭恶魔操控。实际上,我见过几个像遭附身的人。”我忆起数个案主,例如以脏话辱骂我的少女,及疯狂甩动四肢的少年。“他们往往会发出完全不同的嗓音、冒出从没学过的语言,或产生超乎寻常的怪力。看见十字架会害怕,甚至生气……”

“那真的是恶魔附身吗?你描述的情况并不稀奇,好比……”边见姐说到一半,突然压低话声,像在喃喃自语。虽听不清楚,但约莫是“我儿子真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吧。

“没错,要判断是不是恶魔附身并不容易。”

我不禁想起在意大利时,罗伦佐与我的一番对话。

他放下咖啡杯,单手拄着满脸胡碴的修长面孔,摆出号称“万人迷”的帅气姿势问我:“有位神父每星期驱魔五次,十三年之间,经手无数案子,你猜他认为‘真的遭恶魔附身’的有几人?”

“十三年之间吗?我猜不出来。”

“十人。真的遭恶魔附身的,只有十人。”

“咦,不会吧?”我大吃一惊。

“没错,真正遭恶魔附身的人其实非常少。”

恰恰相反,我吃惊的是十三年之内竟然能遇到十个,未免太多。

“总之……”我不厌其烦地向边见姐解释:“我是家电量贩店的店员,也是驱魔师,但在处理茧居族问题上完全是门外汉。”

言下之意,自然是我帮不上忙。

“你为什么要当驱魔师,应该不是为了赚钱吧?”

我一时冲动,差点老实说出“为了解救苍生”。只要听见有人唉声叹气或高声呼救,我就会忍不住伸出援手。

这是我的天性。

罗伦佐正是看穿我这要命的性格,所以不断怂恿我“靠驱魔拯救世人”,简直是恶魔的呢喃。

小时候我读过一本图画故事书,至今仍印象深刻。

即将沉没的船发出SOS信号,一架接收到信号的小直升机气势汹汹地喊着“马上来”,火远赶往现场。直升机从空中冲向大海的画面又帅又酷,教我羡慕不已。我羡慕那直升机拥有救人的能力、意志及环境,毕竟我一样都没有。

“二郎,我打电话给你,不单因为得知你是心理谘询师,更是因为从前的一些回忆。”

边见姐提起一件鸡毛蒜皮的往事。当时,我还是个国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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