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奈美睁开了眼睛的时候,看到空间充满了白色的光。因为过于晃眼睛,而她立刻把眼睛闭上了,接着又慢慢地拉开了眼睑。

她看到了带着一些污点的天棚和墙壁,还有离自己不远的前方挂着的一个大的玻璃瓶。一条棕黄色的橡胶管从玻璃瓶上伸下来,钻进了带有白色被套的毛毯中。

啊,我在接受输液。早奈美因为有经验,所以立刻明白过来。那次,自己吃下了安眠药,切开了手腕,被送到成城医院的时候……后来,她听说:半夜,来公寓看望她的真渊用配的钥匙开了房门,走进房间,发现了早奈美全身是血地睡在床上……如果他不是鬼使神差地来到自己的房间,那么自己必死无疑了吧……

这次,我还没有死吗?

她刚活动了一下手,一股剧烈的疼痛传到了右侧的下半身,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眼睛和嘴唇。于是,有一个人的脸出现在她的眼睛的上方。鼻子有点往上翘,小鼻子的旁边有一颗黑痞子,突出来的显得有坚定意志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现在正悲伤而亲切地注视着早奈美。他的嘴唇在动着,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在看着这张面孔的时候,早奈美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了。

“不要担心!伤不怎么重。子弹穿过了猎靴打在了脚上。进去了两粒,可是医生已经全部把它们取出来了。”

“这里是……?”

“厚岸镇立医院。是先生和我把你抬到这里来的。”

“真渊呢?”

“警方的人来了,正在和真渊谈话。过一会儿我也得去。”

“你们都没有受伤吗?”

“先生只有两粒霰弹擦过去留下来的擦伤。因为你正站在他的前边。万万没有想到……竟有这样的事……你采取了这样的行动……”中泽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说,然后把脸伏在了毛毯上。早奈美知道了他正在哭,同时不知为什么也感到了他的年轻的生机。虽然说他才二十六岁,可是她感觉到他更年轻,就像一个少年似的。

她觉得自己与他相比是一个年岁相当大的女人。

“你们一开始就带着那样的打算去猎场的吗?”

“不……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可是,我根本无心杀害真渊啊!有时曾经那样下过决心,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始终不想那样做。不能再那样……伤害人命!”

“不能再那样伤害人命?”中泽的湿润了的眼睛,一瞬间闪射出锐利的光芒。他从来就一直想知道那个事件的真相。

“池见敦人,是我杀的啊!”这句话,令人不可理解地从早奈美的嘴里平静地轻轻地说出来。她接着说:“真渊帮助我收拾了整个的现场。我们搬迁到厚岸这里来,把自己关在这里,真正的目的,我感到:是他为了让我把那个事件忘记……”

在向中泽坦白的时候,早奈美现在不知为何一点也没有感到恐惧和抵触。只有在受到追问而进行掩盖的时候,才会感到可怕和痛苦。如果说出来的话,他一定能理解吧!早奈美采取了这个完全背叛了中泽的行动的理由——

“过去,我曾把那个人称作一号而向你说过啊!他就是那个在7年前去向不明的实业家。对他来说,我原来就是他的最后的青春。虽然他认真地希望和我结婚,可是我拒绝了他的求婚,而且还把他杀死了。”

虽然想当场就死去的这个冲动,现在又袭上了早奈美的心头,可是她的所有的感觉都迟钝了,甚至连痛苦和嗬责也像受到了麻醉的肌肉那样处于麻痹的状态。

“7年前的那一天的傍晚,池见和平时一样来到了我的公寓。他说:他刚刚出席了一个宴会,虽然已经喝了一些酒,可是在我这里没有吃什么饭,又开始喝起白兰地酒。他一喝过了某个程度,就成了一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变得固执,讨厌,还难以对付,像要变成一个卑鄙下流的人……那个时候,他还说就在今天晚上,一定让我把结婚的问题说清楚。在逼迫我答复他的时候,还要我和他做爱。他在酩酊大醉时的做爱,难以形容地厌恶。”

中泽呆然地听着。

“他闹得非常凶的时候,我也要和他一起喝酒。如果我自己也醉了的话,就感觉不到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了。可是那一天晚上,不知为什么我那样地讨厌池见。我想到:因为我得到了那么多的恩赐,所以就应该让自己表明态度,可是越是这样让自己说,心里就越……”

在拒绝了他的结婚的要求时,池见竟然骂早奈美“卖淫”。还说:“你为了得到钱才和我一直这样交往的吧?那么,不是和卖淫一样了吗?”

“我确实无法忍受他的满嘴的酒气和那根滑滑熘熘的舌头,想从他的胳膊下挣脱出来……总之就是想逃避与他做爱,我拼命地和他厮打。我用台灯的灯座勐击了他二三次啊!然后把他推开。他从我的身上滚下去,跌到了床下的地板上。血从他的脑袋里喷出来……过了一会儿,我叫着他的名字摇晃着他,可是没有用了……这时我清醒了,知道闯了大祸,我也想要跟着他一起死。可是,突然真渊的面孔浮现在我的眼前。当我开始想到:也许他能帮个什么忙吧?于是,死的勇气就没有了,立刻给他拨了电话。”

“真渊先生就从东大和市赶到了你这里?”

“事后真渊说:我煳里煳涂地开了四十分钟的汽车就赶到了这里,可是那一夜是那样地长,我一直盼着天亮,可是天总也不亮。在起居室,他听我讲了事情的经过,又去寝室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池见,回来后对我说:你向我讲对了啊!其他的事情,你都交给我办吧!你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呆着就行了。只是,如果外边汀来了电话,你一定要接。以后,就是警方来问池见的消息,你就回答:池见是在10月25日晚上九点左右,从这里出去的,那以后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先生把池见的尸体藏到哪里了呢?”

“我不知道啊!总之,他先把停在公寓旁的池见的雪铁龙汽车开到什么地方去了。那是九点左右的事,回来之后,这次他用自己的汽车把池见的尸体运走了。”

“怎么运的呢?”

“把衣服和鞋脱下来,只穿着内衣,装进了一个大的塑料垃圾袋和被袋里……然后运到楼下,装进了门外的汽车的行李厢里。”

“然后运到哪里去了呢?”

“喔,他在午夜零点过些的时候又回来了。把池见的衣服、鞋等,不留任何一点痕迹地把池见的东西全部装进了袋子里,带着这个袋子回去了。在他回去的时候,又在我的耳边嘱咐说:池见今天晚上七时来这里,九点走的。你从这个窗户往外看去,看到他的那辆雪铁龙汽车斜着停在道路和公寓之间的空地上,他倒出了汽车后,以疯狂的速度开走了。这就是你知道的池见的最后的情况。我自己也这样考虑过啊!”

“就像真渊先生导演的那样,你表演得很出色啊!因为你接了外边打进来的电话,就能证明你不在现场,又因为检查不出你处理尸体的形迹,所以你就受不到警方的怀疑了。首先,是因为找不出池见的尸体。”

早奈美无力地摇着头。

“喔,后来,就像我对你说的那样啊!我怕见人,戏剧的台词,也说得不好了。终于产生了自杀的念头。这被真渊发现了,救了我的命。在第二年的5月,我搬到了厚岸的他的身边住了,像重新苏醒过来似地又恢复了自己的生机。”

“真渊先生把池见的尸体藏到哪里了呢?”中泽又问了一次同一件事。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问过他,他也没有答复我。我就没有再问。一切都是他一手处理的。他甚至还分担了我的痛苦啊!那完全像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伤痕……”

“就是‘以我们共同拥有着那个昔日的伤痕的形式’吗?”

“是这样,我就已经一点都没有隐瞒了啊!这次,你全明白了我不能杀害真渊的理由吧?他在日记中写道:要杀害我们。他超越了常规,人变了。使他变得不正常的原因,说到底还不是我吗?我和你相爱,不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陷入了孤独,这些事情让地发疯般地愤怒了。而且,杀人这样的事,不是能那样简单地干得了的事情啊!在犯了罪之后,即使逃脱了警方的追查,也要受到自己内心的残酷的报复,并且那罪孽将会使自己堕落到何等地步?因为我自己对这些已经有切肤的体会了。那时,我突然想到:如果不杀真渊,而我被杀的话,那么就让我一个人死好了。就是现在,我也仍然这样想啊!”

响起了敲门声,年轻的护士进来了。她看到醒过来正在和中泽说话的早奈美,吃了一惊。她向着转过头来的中泽以公事公办的口气说:“您在这里呢?警方的人在叫您。说想问一点事情。”

“知道了。我马上去。”

护士仍然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中泽,慢慢地关上了门。

“请你原谅吧!”早奈美怀着安慰的心情看着中泽说,“因为我采取了一个随便的行动,而不得不让你一个人承担了罪责。如果是我们两人杀了真渊,那么可以说由于失误击发了子弹而伤害了他,这样,就能逃脱了罪责。”

中泽在毛毯上攥起了拳头,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也许总有一天……说不定你会明白。我根本没有杀害先生的想法。”

“……可是,那么,那是为什么呢?……”

“我瞄准了先生的脚,打算让他受伤。让先生不能动了以后,我将当场让他把一切都坦白出来。我当时这样想。”

“把一切都讲出来,讲出什么来?”

“就是你现在说给我听的这样的事情。然后还要问把池见敦人的尸体隐藏到哪里了?”中泽用手触摸着早奈美的苍白的脸,屏息注视着她。在他的充满青春活力的明亮的眼睛中洋溢着无法形容的坚定不移的感情。8月的傍晚,每当他从工作房回来的时候,总是用要把这一整天的问候都传达给她的眼光凝视着早奈美。现在的中泽的眼光就和那时的一样。

他咬着嘴唇,放松着肩膀,走出了病房。

……瞄准了先生的脚,打算让他受伤……早奈美反复地思考着中泽的这句话。

成群的野鸭落在水面上以后,真渊和中泽都以跪姿开了枪。受惊的野鸭刚要起飞的时候,为了追击,他们两人都站立起来。中泽把枪口指向真渊,就是在这个时候。

说不定,中泽就是在等着真渊站立起来吧?如果保持着跪姿,那么全身都在霰弹的射击范围之中。大概中泽考虑到:如果真渊不站立起来,就不能只打中脚吧?正因为这样,所以真渊才只受丁一点比自己更轻的轻伤吧……?

中泽说:我想当场让真渊把一切都坦白出来。他确实时常想问出关于池见失踪的事。早奈美看着输液瓶前边的那片白色的空间,过了一会儿眯起眼睛长长地唿出了一口气。

——中泽一弘,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呢?

“池见敦人这个人,我只和他见过三次面,就再也没有见到了。他眼睛有点往外突出,也说不上是一个多么漂亮的男人。可是他很有自信,看起来品位也很高。给我的最初的印象是什么地方有点冷淡,并且还有点傲慢。不过,他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诚实的人啊!永美子真是遇到了一个好人啊!”——清川正治已经把池见当作故人那样地讲述着。

清川头顶已秃.在宽阔的前额下两条粗而短的眉毛成八字向两边低垂着,圆圆的鼻尖和肥胖的面颊油光闪亮。看起来朴素而又有点固执。在妹妹怀了池见的孩子后,说要未婚就生的时候,这个哥哥当初勐烈反对,甚至想和池见拼个你死我活。桦山律师在出差的路上这样回想着。

因工作而来到名古屋的桦山10月12日的傍晚来到了多治见,访问了清川正治的家。桦山在9月末曾从东京给清川打过电话,讲过为了池见敦人的失踪宣告的事和与此有关的财产继承问题等要拜访他一次。

多治见市虽然在岐阜县,可是从名古屋乘坐中央线的快车约三十分钟就可到达。这个位于土岐川流过的盆地上的市镇,作为包括四市一镇的东浓窑业地带的中心而闻名于世。在多治见的南边就是爱知县的獭户。

在傍晚五时多,桦山在多治见下了列车后,又乘上了出租汽车,对驾驶员说了一句:去市之仓,汽车很快地驶过了叫作“陶都大桥”的桥,沿着爱知道路向西跑去。不久,沿着土岐川支流的河谷里的道路行驶,约二十分钟后到达丁目的地。

在这一带,外贴磁砖上盖石棉瓦的建有烟囱的二层楼房都是小规模的陶瓷器工场,这些工场沿着一条窄路排列着。清川的住宅建在由这里分出去的通往斜坡上的一条土路的头上,是一栋房顶苫着草的农舍,在路的两侧丢弃着很多陶瓷碎片。

因为清川的住房远离工场集中的地方,所以房屋的周围是一片田野。让桦山走进去的那间客厅的拉门的外边不断地传来虫子呜叫声,这种声音近年来

在东京已经听不到了。

据说佐久间玄祥等那些具有代表性的陶艺家的大工作房就散布在“市之仓”的这片广阔的区域里。桦山听说过:清川是一位掌握着从明治时代传下来的彩绘技艺的彩绘工匠。

“彻,他一直从东边的永美子租的那栋房子去县立工业高中读窑业专业。在同班同学中还有佐久间玄祥的孙子,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很好。”

清川最初接到桦山的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戒心,一直板着面孔应答。可是,这次桦山亲自来到这里.向他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还传达了从定光寺的千成楼旅馆的女老板那里听说的一些事情,这样,清川才一点一点地把心扉打开了。

“池见和你的妹妹的事,就我所知想对你说一说没有什么关系吧?还有财产继承的问题等,我也想听一听你的意向。我想问一下,现在彻在哪里呢?……”

在9月打电话的时候,桦山也像现在这样含煳其词地问过……

“直到彻读高中的时候,好像池见常常来多治见,并且每次都不拖延地给他们生活费吧?”

“听说是那样。池见在世的那个时候,永美子在生活上并没有什么困难。彻在小的时候,也很愿意亲近池见。一次,我去永美子家里的时候,正好那天池见也来了。彻见到池见就叫着‘爸爸爸爸!’并扑了上去。”

“那是彻几岁的时候的事呢?”

“那时候,是小学三四年级吧?在上中学的那个时候,他长得就像父亲一样,身材较小,但仍然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从清川的讲话的感慨很深的口气中能听出他对彻的幼年和少年时代的怀念。

“他进入窑业专业学习,是清川劝告的吧?”

“我也没有那么劝他选择窑业这个专业,他到我工作的地方来玩的时候,总是长时间地看我们工作,总也看不够,就这样从小的时候对陶瓷有了兴趣吧!还有他周围的朋友们,因为在多治见差不多也都是和窑业有关的家庭的孩子们吧!当然,我也知道池见喜欢陶瓷,自然地我本人也就说让他选择窑业了。”

“那么,并不是你们硬让他进了一个他自己不愿意进的专业吧?”桦山虽然自己知道这样问有点不礼貌,可是还是提出了这个追根问底的问题。

“不,决不是那么一回事。”

“彻刚进入三年级,中途煺学,去了美国吧?他去美国留学也是学习窑业方面的知识吧?”

“不……到了那边他没有学习窑业。”清川用手掌摸了一下盘腿坐着的裤子膝盖,短短地叹了一口气,“池见去向不明,是在1978年的秋天,那时,彻去了美国还没有过半年,在警方问到他的情况的时候,当时并不知道他在美国的什么地方。既然音信不通,是不是有了什么事情呢?”

当谈到彻的高中以后的事情时,清川的嘴好像不大说什么了。

这时,清川的妻子把热好的酒倒进了濑户黑瓷的酒壶里,又把桦山在名古屋买的带到这里送给他们的红烧蛤蜊倒在了织部瓷的青瓷盘子里,让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交谈。这时,清川才开始把封住的嘴一点一点地放开。桦山因为已经在名古屋吃过了晚饭,所以坚决推辞了吃饭。清川听他说喝点酒还行,就这样决定请桦山喝酒了。桦山不懂陶瓷器的事,他们谈了一会儿代表东浓陶瓷的志乃陶瓷和织部陶瓷,还谈到了清川的工作等,然后又把话题拉回到彻的身上。

“我记得自己在十七八岁的那个时候,也曾经这样地烦躁过,看着什么东西都不顺眼,总想和谁打一架啊!”清川喝了一点酒以后,用手摸着更加光亮的额头,开始慢慢地讲起来。

“那是反抗期吗?”

“彻的反抗期表现得非常激烈啊!他的身材很小,性格也懦弱,可是从高一结束的那一年起,就迅速地长高了,也长得结实了,眼看着变成了大人。喔,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他不愿意上学了。常和朋友们打架。对他的母亲也不好了,渐渐地管不了他了。”

“对池见也有反抗行为吗?”

“喔,还特别严重呢!正好就在那个时期,他知道了户口方面的问题,表现得就更坏了。因为彻追问,所以池见也就如实地讲了在东京有家庭,也认定了彻是自己的儿子,等等的这些事。可是从那以后,池见一来,彻就不回家。偶尔两人见到了,彻就冲着池见粗言恶语地骂上一通。这孩子对很少见到的父亲就是这样啊……”

在高中三年级的那个4月,彻在和流氓团伙斗殴的时候把对方弄伤了。发生了这个事件后,水美子非常苦恼,担心这个孩子这样下去就无法挽救了。她和池见商量的时候,池见说让他到美国留学吧!这样。也能让彻看一看广阔的世界,散发一下他那郁积在心里的能量。

喜欢英语的彻认为去美国也很好,就爽快地答应了。虽然这样做了,可是决定不提池见的名字,只是说是清川和永美子的提议。

彻去了美国后住在纽约的池见的朋友一对美国人夫妇的家里,先到语言学校学习,在9月的新学期,让他进入那里的高级中学。这一切的手续,都是池见办理的,费用也由他负担。1978年的5月上旬,彻以从多治见工业高中煺学的方式一个人去了美国。

“总算好歹平安地到了美国,也进了那里的语言学校,他老老实实地上了三个多月的学。8月中旬,纽约的那个美国人告诉池见:彻说去学校,可是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日常用品也不见了。当然,他们立刻报告了警方和领事馆,请他们进行了侦查,可是,他就那样地去向不明了。”

纽约的治安状况不好,并非始于最近。暴力犯罪是家常便饭,每天平均发生五起杀人事件,破案率只在百分之六十以下。桦山想起来曾经在哪里读过这样的报道。也很难想象纽约的警方能认真地下功夫去侦查一个外国的失踪者。

“原来是这样。那么,在池见失踪的当时,已经不能和彻进行联系了吧?”

“没错啊!大概因为特别担心彻,所以永美子那一段时间迷上了算封和宗教,请巫师到处驱邪……甚至我们当时都担心永美子也中了邪……”清川一边端着厚边的酒盅有规则地喝着酒,一边继续回答着桦山的问题。

如果池见确实失踪了,那么永美子就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维持自己的生活,于是在第二年,也就是1979年3月又作为千成楼旅馆的女招待开始工作了。

她发病是在去年的深秋,当时清川曾把她接到自己的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今年的1月让她住进了市民医院。在6月初,她因患卵巢癌医治无效而去世。关于她的那段经历,正像千成楼的女老板讲的那样。

“那么,知道彻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呢?”桦山心情紧张地这样硬问。因为他已经觉察到清川在尽量地回避谈及关于彻回国和现在的情况。昨天,离开东京之前给清川打电话的时候,他也不大愿意说什么,只说:“他还没有回到这里。我想大概能有联系吧?”

“那是今年的3月30日的事了。刚过了春分,可是还在下着小雪。那天晚上冷得出奇。永美子已经不能再做手术了,她的生命还能维持三个月,或者最多半年吧:我感到很难受,下班回到了家里。到家后,内当家的说:今天白天收到了这样的东西,把—个蓝色信封交给了我。不论信封的表面,还是信封的背面,都写着英文,这样,我明白了这是一封从国外寄来的航空信。当时,我还以为是邮递员送错了呢!可是,收信人是清川永美子,地址是这里。原来彻的名字是用英文写的。我反复地看了几遍,感觉确实没有弄错。……”清川好像又想起了那时的惊愕似地用手擦了一下因喝酒而变红了的眼睛。

“是从美国寄来的吗?”

“不是。是从英国的西部的……后来。问了他本人,才知道那是位于叫昆沃尔海角的一个海滨小镇,据说在那一带,有很多陶艺家和搞彩绘的创作室等。”

在里边的信纸上写着清川还模模煳煳记得的彻的日本字:

7年前,从寄宿的那个美国人的家里跑出来后,在整个美国转了很久。前年的春天,在西海岸的波特兰,偶然遇到了一个美国人的年轻的陶艺家,帮助这个陶艺家烧了窑。当我接触到陶土的时候,好像长期在我的心中睡着的什么东西苏醒了,忘记一切地投入到工作中,也请那个美国人让我利用他的窑烧了我自己的作品。那个美国人说:他过去有过3年多的在西英格兰的窑场工作的经验,在那里接触了很多的陶艺家,受到了他们很强烈的影响。

我在听这个美国人讲他的经历的时候,我自己也想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英国。这样,我请他给我写了一封介绍信,在去年的5月又从美国再次渡海去了英国。

在这里,我一边工作,一边制作着陶瓷器,当我的生活和精神安定下来以后,才想给母亲写一封信……

“信,写得很简单,总之我们知道了彻还平安无事。很快给他写了一封信,把永美子的病情告诉了他。因为已经危在旦夕,所以希望他能早日回来。在4月中旬,他寄来了回信,说:中止工作合同,立刻回来。他回到这里是5月初。”

“他见到母亲了吧?”

“赶上了。”清川把酒盅放在桌子上,弯着身子点了二三次头,“永美子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临近了,可是意识还很清楚,我们也很难想象她见到了彻有多么高兴了。喔,是因为见到了彻,放了心呢?后来她一天比一天地衰弱,没有过一个月,在彻的照看下去世了。可以说她这一生很可怜啊!可是,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啊!”清川把脸朝向贴着一层绵纸的电灯,闭了一会儿眼睛,“啊,对水美子来说,她一直挂念着的是:不知道池见究竟是死是活?”

“——喂,彻,后来他怎么……?”

“过了永美子的七七四十九天后,他又去旅行了。”清川好像事前已经准备好了似地出乎意料地一张口就回答出来了。

“又去海外了吗?”

“不……我想他还在日本。”

“……”

“他说:要到各地的窑场去看一看,再学习一段期间,然后就出发了。”

“他没有从外边和你们联系吗?”

“偶尔打来电话,因为没有问过他是从哪里打来的电话,所以……”

“是吗?——不,这正如我在电话里对你说的那样,到10月25日,池见敦人去向不明后将满7年了。按照家属的愿望,要申请失踪宣告,如果这个申请得到受理,那么在池见的7年的失踪期限满了的时候,可以在法律上看作已经死亡。于是,当然要出现一个财产继承的问题,因此……”

“彻也有财产继承权吗?”

“当然了!哦,因为彻是池见认定的儿子,所以继承的份额是嫡出之子的二分之一。”

清川用表情表明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接受这个事实,把视线落到了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那么,彻能回来吗?当他从外边打回电话的时候,请你和我联系一下!”

“知道了。我将把这个事告诉你。”

“实际上,受理失踪宣告申请,我想还要过一些时候。”

“啊……即使是过一些时候,池见也算进了鬼名簿了。”

“名副其实地就是那样了。当然,在那以后知道了池见还活着,或者.证明了在不同于看作他死亡时期的那个时期去世了的话,那么可以取消这项宣告。”

“喔,因为在这之前没有任何的线索,所以认为他不幸地去世了也——。”清川突然拿起那个濑户黑磁的酒壶,用手指摸着它那光光滑滑的表面,“他是在哪里遇到了危难的呢?如果有哪个幸存者知道的话,也多少能安慰一下池见的灵魂吧!”

“没错!”桦山把手指放在了酒已经冷了的酒盅上,听着比先前变小了的虫子的呜叫声。他从“危难”这个词中想到了在小偷的赃物中被找到的池见的随身用品。那个小偷的案件,后来怎么样了呢……

将要把我列入故人的行列的之前。请再调查一下我的案件吧!——桦山又感到池见教人在那样地控诉着。

9月下旬发生在永福街的勒死一个职员案件,终于受害者的妻子坦白了自己的罪行。因为她有——个情人,直接下手的人就是她的那个情人。在案件发生后,那个男人隐藏起来,成了通缉犯,一周后在他藏身的横滨被逮捕了。

这个案件被送到了东京地方检查院,到了10月18日才告一段落。可是,在那个期间,在小田木警部助理的头脑里仍然在没日没夜地继续追查着池见敦人的失踪案件。

假设真渊洋造杀害了池见.那么他是怎么样处理了那具尸体的呢?他把尸体运到厚岸,用烧制陶瓷器的窑烧掉了吗?他这样做,在时间上,在物理上,是可能的吗?

小田木把赤羽警察署

的相马警视的笔记抄写了一部分。笔记里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池见失踪当时的真渊不在现场的调查结果。

首先,在10月25日那一天,下午六时,徒弟和女帮工回去以后,因为只有真渊一个人在家,所以也许有这种情况:池见来拜访他,或者池见和他在哪里见面,这些事情都不会有谁知道。

假定真渊在那天晚上杀害了池见。如果他把尸体运到了厚岸,并用那里的窑烧掉了,那么他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途径往返于东京和厚岸之间的呢?是放在自己的汽车的行李厢里运到那边去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估计不能证明他不在现场的时间最长的27日的可能性最大。那天,他在徒弟们来他家之前就驾驶着汽车出去了,在上野的美术馆和日本桥的书店转了一下后,去看了一个朋友的个人作品展览会。这是他自己说的。他出现在展览会上是那天的下午四时。

在前一天的晚上,十点五十分左右,一个熟悉的美术杂志的记者注真渊的住宅打了电话。真渊说:他自己接了这个电话。那个记者也证实了这一点。傍晚时分,真渊曾经给这个记者打过电话,留言说:即使晚了,也请你回电话!因此,那个记者才那样晚给他汀了电话。从而,没有人证明真渊不在现场的那一段时间是:从他接了最后一个电话的26日的下午十一时开始,到他出现在日本桥的个人作品展览会的27日下午四点为止的约十七个小时。在那段时间里,他能一个人驾驶着汽车从东京的东大和市到北海道的厚岸往返一次吗?

小田木从高井户警察署走了十分钟,去了一趟附近的区立永福图书馆,借出了馆藏的旧时刻表中的1978年10月号的那一期,抄下了青(青森)函(函馆)航线的船运时刻表。那时,青函客运轮船一天有五班,东日本轮渡有八班运行。

小田木回到警察署后对照着全国公路地图进行了仔细地研究。

1978年10月当时的东北汽车道路开通了岩规至筑馆间、一之关至盛冈间的线路。这些,小田木已经调查过了。

于是小田木研究了其他的一些路线:

26日下午十一时从东京出发,到青森约七百五十公里,如果在高速公路上以一百公里的时速,在普通道路上以五十公里的时速行驶的话,约行驶十小时,27日上午九时能到达青森。那么就能乘上九点十五分开航的东日本渡轮,甚至还可以在中途稍事休息,乘九时五十分开航的青函客运轮船就更来得及了。

客运轮船下午一点四十分到达函馆。

从函馆到创路,如果沿着道南的沿海公路行驶,经过襟裳岬,约有七百公里不到一点。小田木打电话问过钏路市的市政府,对方答复说:这段路,需要行驶十五个小时吧!

从创路到厚岸约行驶一个小时。于是,到达厚岸的时间就是;28日上午六时左右——

“太勉强了。不可能!”

仅单程就要花费三十多个小时。东日本渡轮也在青森和室兰之间航行,虽然这边需要的时间比那边短,可是每天只有两班,不论哪一班,在十七个小时以内往返一次根本是不可能的。小田木这样仔细地计算过以后,感到北海道确实太远了。他放下了圆珠笔。

可是,大约过了半天的时间,在小田木的眼睛里又出现了希望的光芒。连结本州和北海道的渡轮,不只青函航线这一条。还有仙台至苫小牧间、野边地至函馆间的航线,还有更长距离的航线。东京至钏路间的渡轮也已经就航了吧?而且,厚岸是钏路相邻的小镇。

他拿出了放在警察署里的一本今年的交通时刻表。他决定先看一下现在的时间表。打开了“长途渡轮”的一页。

东京至钏路间,近海邮船公司的渡轮几乎每天都航行。但是从东京渡轮始发站到钏路渡轮始发站航行一次大约需要三天。第一天的二十三时从东京出发,第三天的八时半到达钏路。返程,第一天的十二时半从钏路出发,第二天的十九时四十分到达东京。

可是,这次,小田木没有立刻放弃调查的想法。渡轮,难道就不能只受理汽车托运吗?真渊可以把尸体放进汽车的行李箱里,加上锁,然后用渡轮把汽车运送到钏路。他在办理完托运手续后再乘飞机去钏路。如果能准时领出汽车,就是再迟一些时候出发,也来得及。

他回来的时候也采用同样的办法怎么样呢?在厚岸把尸体烧掉后,把已经变空的汽车再在钏路用渡轮托运回来。自己仍然乘飞机返回东京,作好了不在现场的证明后,再在渡轮到达的时候去渡轮始发站取回汽车……

小田木往时刻表上刊登的近海邮船公司的问讯处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只托运汽车的事,对方答复说:也承办。而且,如果能交出钥匙,在托运费之外再付一千五百日元,客户不要等到出航的时刻,工作人员就能把汽车开到船上。到达了目的港后,仍有人负责把汽车开到码头上。因此在渡轮进港后的晚些时候去领取汽车也是可以的。

1978年10月的航运情况,现在在这里是无法正确地知道的,也许和现在大体相同。如果去渡轮办事处的话,也许那里仍然保存着那时的交通时刻表和报表。

第二天,10月19日下午,小田木再次去了永福图书馆,在那里看了1978年10月的交通公司发行的交通时刻表。

近海邮船公司的渡轮时刻表大体上还和现在的相同、只是那时单程的往返时间都比现在短,往程短三十分钟;返程短一小时。

接着,他又翻到同一时刻表的“航空”的一页。那时,东京至钏路,全日本航空公司的客机有一班往返,东亚国内航空公司的客机有四班往返。

不久,他作出了一个真渊去厚岸的“旅行日程”。如果真渊按照这个日程行动了的话,那么,除了相马警视调查清楚了的那些不在现场的证明仍然能成立外,真渊还能善始善终地把尸体隐藏到厚岸吧!

真渊的旅行日程表:

往程

10月25日(星期三)

23:00前真渊在东京渡轮始发站把在行李厢里装着尸体的汽车开上了驶住钏路的渡轮。

23:00渡轮启航。

10月27日(星期五)

7:55真渊从羽田机场乘上了TDAl31次飞往钏路的航班。

8:00渡轮到达钏路。

9:40真渊乘坐TDAl31次航班抵达销路机场。

10:10真渊在渡轮始发站领出汽车。

11:00到达厚岸,卸下尸体。

返程

10月27日(星期五)

12:20真渊在钏路渡轮始发站办理了托运,把汽车开上了驶往东京的渡轮。

13:10从钏路机场乘上了TDAl34次飞往东京的航班。

13:30渡轮启航。

15:00真渊乘TDAl34次航班抵达羽田机场。

10月28日(星期六)

19:40渡轮到达东京。

真渊在东京渡轮始站领出了汽车。

根据这个旅行日程表,真渊在钏路渡轮始发站领出从东京运来的汽车,到他再把汽车送上开往东京的渡轮,这段时间大约只要二小时十分钟(从钏路机场到渡轮始发站,乘汽车约需三十分钟)。从钏路到厚岸,四十四号国有公路的距离约有四十五公里。尽可能开得快一些的话,五十分钟就能到达。往返的时间是一小时四十分钟,这样,还剩有三十分钟。仅这一点时间还不能用窑把尸体烧成骨灰吧?又因为是白天,所以只能利用这点时间把尸体运到家中,隐藏到一个不能泄露出臭气的地方吧?

小田木想:真渊在池见失踪风波稍微平息一些的时候再回到厚岸在晚上处理了尸体。他认为这样考虑可能比较妥当。

万一真渊没能乘上十三时十分由钏路飞往东京的飞机,那么可以乘下一班十五时五分起飞的航班,能在十六时五十五分回到东京。但是,他幸好赶上了十三时十分的班机。因此,27日下午,他抵达了羽田机场后往自己的家里打了电话,并和女帮工谈了话,四时左右,在日本桥的百货公司的个人作品展览会上露了面。

28日,他自称去日本桥取汽车,而实际上他去了渡轮始发站,从下午七时四十分到达的渡轮上提取了汽车。

剩下的问题,是厚岸的他的家的周围环境。在用窑烧尸体的时候,那烟和气味能不引起邻居们的怀疑吗?小田木想:关于这个问题,打电话问一问当地的警察署就行了。在厚岸,因为真渊是所谓的当地的名人,所以警方应该知道他的大概的情况吧?

小田木考虑到这里,第二天早晨和刑事处长商量了一下。因为已经把斋藤修吉的供述报告写完,所以他给处长看着从相马警视那里抄来的笔记、自己作成的真渊的旅行日程表等,说明了真渊杀害了池见的可能性。

署长、副署长、刑事处长再加上小田木等几个人开了一个会。这次会议的结果——

向厚岸警察署发出关于真渊的房屋的情况和7年前的状况的照会。根据这个照会,派遣侦查员直接向真渊听取情况。

另一方面,作为调查旁证的方法,询问真渊和池见的朋友,更进一步地查清真渊杀害池见的动机。请近海邮船公司检查一下1978年10月25日和这天前后的渡轮记录,如果运到钏路的汽车号码还留着,那么,那些号码中是否包含着真渊的汽车,或者和他有关的某个人的汽车?同时也在厚岸的真渊住宅周围进行询问调查,等等,以便确定事件的真相。

小田木往厚岸警察署打了电话。对方是刑事处长田边警部接了电话。小田木向他通报了这是与7年前在东京发生的一起公司的副总经理失踪案件有关的侦查,而后开始提出问题。

“——对,真渊先生的房子嘛,在镇的东郊有一个名胜区,叫菖蒲原,由这里沿着沼泽地往海岬那边走,在靠近海浃尖端的附近,建着一座孤立的房子,这就是真渊先生的房子。”田边说的虽然不是方言,可是却以独特的语调高声地回答着。

“那么,周围没有其他的房子吧?”

“在二三年前,曾有一户捞海带的渔民住在那里,可是,在沙滩被海水冲掉一些以后,他们就搬迁到别处去了。现在已经成了一座空房子。”

“在7年前,怎么样呢?”

“喔,那个时候嘛,也许他也住过,因为真渊先生那边和我们隔着一个悬崖啊!反正都挺安静的。”

“真渊先生好像从1979年的春天完全搬迁到那边去了,在那以前,那边就有房子和窑吧?”小田木提醒说。

“是的。从七十年代开始,他只在夏天到这边来住,好像随便干点活。那时他就考虑要搬迁到这边来定居吧?他搬来以后,修建了新的住房和工作房,把旧房子和老窑全部拆掉了。还新建了一座龙窑。”

“你是说:他把旧房子和窑都全部拆掉了,是吗?”小田木为了让在身边的刑事处长能听到通话的内容就这样重复了一遍,“喔,他现在也还住在那边吧?”

“当然,是的,……”对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说,“喔,先前,说的那个事故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事故?”

“前几天的早晨,在那条叫作别寒边牛川的河流的上游,发生了一起猎枪事故啊!真渊先生和他的太太受了伤。”

“什么?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从现在算起,大约是十天前的10月9日上午五点半左右。”

“不,一点都没有听说。好像东京的报纸也没有刊登这个消息。”

“因为还不至于是那样大的事吧?幸运的是真渊先生只受了一点擦伤,打进太太脚里的弹粒也取出来了,没有生命危险。加害于他们的人,是一个叫中泽一弘的二十四岁的青年,从多治见来,以徒弟的名义住进了真渊先生的家里。”

“是中泽一弘射出的子弹,打中了真渊夫妇吗?”

“是的。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我就说一说详细的情况吧!真渊先生和中泽在相距二十米左右的地点都隐藏在河岸的芦苇丛中。据说太太蹲在先生的旁边。不久,成群的野鸭飞来了,落到水上以后,两个人跪着一只膝盖,各打了一枪。野鸭受惊后要飞起来。就在这时,站着放了第二枪。正要站立起来的时候,中泽踏在了倒着的芦苇上,脚一滑,摔倒了,手没有握好枪,就这样把枪口指向了真渊他们那边。”

“这个事故是过失吧?”

“真渊先生也认为是过失。实际上,最初,我们也不知道情况,警察署的人到医院去先问了一下先生。于是,他讲了上边说的那些事,后来,向中泽进行了核实,因为他也确认是那样。”

“太太也谅解了吗?”

“喔。在取出弹粒的手术做完后,我们

也要向太太询问情况。因为休克,所以想不起来了,可是把那两个人的话合在一起讲给她听了后,也认定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因此嘛,钏路地方检查院的检查官来和她商量,认为中泽的行为是过失伤害可是正像大家知道的那样,过失伤害是亲告罪。当问到太大是否要控告中泽的时候,因为她说没有要起诉的想法,所以就不存在伤害的问题了。留下来的问题,就是违反法律的事了,也就是违反了取缔枪枝刀剑法、取缔火药法、及关于保护鸟类和狩猎的法律等。中泽说:他在外国曾经使用过短猎枪,因为他没有正式的猎枪执照,所以……”

这时,厚岸镇警察署把关于中泽的档案送交检查院,打算把他本人释放。同时,还和中泽本人说的现住地址的警察署进行了联系,确认他的身份,可是那边的警察署答复:那边不存在这个叫中泽一弘的人。又再次问了中泽,他解释说:实际上,他的本名叫清川彻,在烧制陶瓷器的时候,使用中泽一弘这个艺名,最后忘记了订正。他又不是一个需要有另外什么姓名的著名的陶艺家,很可疑。如果释放的话,就有逃走的可能性。何况他住进真渊家是因为他遭到了强盗的袭击,受了伤,携带的东西全部被夺走。认为是同一个案犯作案的事件,当时还有两起,可是还没有抓到案犯。或者,那些抢劫案件全都是清川干的骗局吧?厚岸镇警察署再次把怀疑的目光指向了清川彻。

“清川彻,就是他的本名吗?”小田木再一次心情紧张地问。他对这个姓名,还有一些记忆。池见敦人有一个认定的儿子,因为在他失踪的当时,那个孩子和母亲都住在吱阜县多治见市,所以警方还向他们询问过,他们回答说没有关于池见敦人失踪的线索。小田木对那个案件的记录读了多遍,因此记得清川彻的姓名。那个孩子的姓名确实是清川彻……“

“是。虽然我们把清川彻送交了检查院,可是他本人还关在我们厚岸镇警察署的代用监狱里,继续进行着调查,结果没有查出什么新的东西。”

清川彻有一个叫清川征治的舅舅,住在多治见市。询问了他,才弄清了清川彻的身份。清川彻走访过许许多多的窑场,学习了很多制作陶瓷的知识,当他来到厚岸的时候便作了真渊的徒弟。就是最初的那起抢劫事件,只要清川否定,那也就没有根据断定是他干的骗局。

“在我们这里拘留了一周,在钏路地方检查院受到了大约三次调查,最后送到了创路区检查院,以罚款刑起诉,法院发出了罚款二十万日元的简略命令后,前天18日刚刚把他释放了。”

“现在清川彻在哪里呢?”

“大概还逗留在真渊先生的家里,因为罚款要在两周后才交,所以在交罚款前如果住址有什么变动,要向警察署报告。”

“清川彻带来了自己的猎枪吗?”

“没有。他借了真渊先生的猎枪。因此先生也成了从犯啊!”因为日本是执行一枪一执照的国家,所以只把自己的枪借给了别人,这也是犯罪。因此,真渊也被书面送交了检查院。

“太太已经出院了吗?”

“最初,医生说需要住院一周,可是她本人要求出院的愿望特别强烈,所以16日早晨就出院了。”

“这样的话,现在真渊夫妇和清川彻三个人都在家了吧?”

“应该是这样……可是,真渊先生好像在调查结束后就去旅行了。”

10月9日早晨,清川被捕,真渊被警察署传讯后,在下午回了家。过了三天以后,因为又有事情想问一问真渊,虽然往真渊家打了电话,可是却没有人出来接电话。好像从那个时候起,他也没有在早奈美住的那个医院露面。

“据在16日出院的太太说,真渊留下了一张便条,说:为了商量举行个人作品展览会的事,突然去了东京。预定什么时候返回,这不清楚。也很难和他联系……”田边自己也说得有点半信半疑。

小田木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向周围的署长等人传达着通话的内容。

这时,署长接过了电话。署长拜托田边处长立刻去真渊家,弄清真渊现在究竟在哪里,让中泽暂时不要离开那里等。

“喔——那边的事件,因为可能和7年前的一起失踪事件有点什么关系,所以才请你做了这样的安排……”署长放下电话后立刻对小田木说,“如果真渊来到了东京,那么就迅速地进行调查。并且,也需要向中泽进行调查吧?”

“如果要能在东京抓住真渊,事情就好办了!”小田木在这样回答的时候,一种无从下手的焦躁感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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